娇雀儿(9)
帕子不打紧,没名没姓。
钱也不打紧。
她迅速转身,一手扶住帏帽,一手扯着银翘。
快跑。
崔嘉琅看着两主仆挤开人流,落荒而逃,轻笑一声,拿起绢帕放在鼻尖。
帕子没有俗气的脂粉气,只有浅尝辄止的花香,就跟她身上的一样。
食指摩挲在帕角,这里绣了个雀儿——
神情恹恹的,笼中雀。
蒋淑宜带着银翘回去,闷闷不乐。
眼下旁人她都碰不得,终是绕不开徐清樵。
银翘知她心忧,开解道:“姑娘不必烦心徐贡生知道您的身份,其实只要您不说我不说,便没人说出去。”
是啊,宁国公那里一个月约摸来一到两次,也不同旁人交谈什么,想藏住还是能藏住秘密的。
只是心里那道坎罢了。
“但愿吧,只能如此了。”
既然来了夜市,顺道也该买点东西回去。
蒋淑宜平复好心里作呕的感觉,领着银翘,进了一家墨宝店。
一一扫过笔洗、狼毫,目光最后落在一方墨上。
她记得徐清樵的墨并不好,落在纸上会洇出张牙舞爪的纸张纹理,实在考验笔力的掌握。
徽墨价值连城,为墨中佳品。
好墨配好字,理应如此。
掌柜瞧她一眼相中新到的徽墨,热情接待:“这块墨好得很,小娘子买来送给家中兄弟最好不过了。”
提到家中兄弟,她就想到蒋宵,便避如蛇蝎。
“不,我出阁了。”
“这样啊,那便是送给自家官人了,科考在即,有了这块好墨您的官人定然会在科考场上妙笔生花。”
官人……
蒋淑宜的手像被烫到,赶紧抽回来。
什么官人不官人,真要论起来顶多算个奸夫。
她和他没名没份,也没有未来,等茍合一段时间,自当一别两宽,不复往来。
第八章 姐夫……
“包起来吧。”
蒋淑宜吩咐掌柜,又侧头吩咐银翘:“这笔钱从我的私钱里支。”
也就是不花宁国公的钱。
她不想送他的东西还沾着宁国公的铜臭,平白让人恶心。
买好东西,蒋淑宜和银翘叫了辆马车回去。
上马车时,隐约觉着背后有道目光。
她回头看去,只见街道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酒楼里。
穿过夜色,蒋晩望着那辆离开的马车,确认见到了蒋淑宜。
没想到蒋淑宜做了宁国公的外室,竟然还有心情逛夜市,按她的性子,应该是找一堆沙把自已埋进去当鸵鸟才是。
可惜她是个蠢货,恐怕不知道自已是遭了母亲的算计。
随即蒋晩又想到,自已不必再事事与她攀比了。
蒋淑宜是区区外室,她却有大好的前程。
爹爹是她的,家是她的,就连“姐夫”也会是她的。
“你在看什么?”
听见问话,蒋晩猛地回过头,步摇差点甩到脸上。
问话的是淮阳郡主,这是淮阳郡主的曲水流觞宴。
蒋晩自知身份最为卑微,能参加这宴席还多亏与宁国公的姻亲关系,这样走神实在失礼。
击鼓传花,鼓声已停。
蒋晚抱着花出列,恭敬行礼:“郡主,是我输了。”
淮阳郡主坐在首位,半开玩笑说:“方才你半天都不传花,莫不是故意要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我没有……”
蒋晩脸色一白,站在阶下咬唇不语,瞧着弱不禁风,惹人怜惜。
她暗叫糟糕,今晚淮阳郡主心情不佳,她这是触了霉头。
至于心情不佳的原因……
听说是崔家那位少爷忙于皇城司事务,惹了淮阳郡主不痛快。
这场曲水流觞宴本就是为庆祝他升任皇城司副使举办,他却以有公务在身婉拒。
可这聚会的帖子都纷发出去了,总不能不办,否则往后谁还来捧场。
淮阳郡主只能硬着头皮办了,心情却是不怎么好。
蒋晩暗忖,碰见蒋淑宜当真没好事。
淮阳郡主不吃她这套,心情烦躁,说话也就无忌了些。
“少拿你姐姐那套,我可不是什么国公爷。”
蒋晩身子一晃,微微摇着头。
虽然攀上了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可也免不了产生一些负面影响,譬如挤兑姐姐爬床宁国公的事。
平日里没有人会这么咄咄逼人,她也忘了这本就是荣辱与共的事。
外室……
家里出了个外室女,她始终也会受牵连。
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没有人怀疑是娘亲动的手脚。
乍看之下,确实是她吃了亏。
可娘说了,这事于蒋淑宜是亏的,于她们其实是赚的。
第一,有宁国公的背书,父亲和弟弟将会仕途受益,如今,父亲已因宁国公的提点升了官阶。
第二,世人既然知道做外室的是蒋淑宜,蒋晩只要表现得很无辜,反倒受人同情。
第三,所有人都有可能笑话她,但是有一人例外,这人一定会心生愧疚,替蒋淑宜对她这个妹妹百般补偿。
于是,蒋晩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场上唯一的一位熟人,江枫——
蒋淑宜的心上人。
也是差点就成了她姐夫的人。
男子坐在席上角落,酒杯里的酒未曾断过,对场上所有事都心不在焉。
自从那件事以后,江枫鲜少再来蒋家。
许是伤心了心。
可母亲不这样对姐姐,哪有她今日的机会。
这次宴会,母亲借着蒋淑宜的名义,嘱咐江枫多照看着蒋晩。
她哪里不懂,母亲这是在帮她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