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雀儿(10)
江枫果真看在蒋淑宜的面子上带她赴会。
也果真开口替她解围:“淮阳妹妹,她第一次参加这种会,别与她计较。”
江枫与淮阳是表兄妹,淮阳郡主虽诧异他会帮蒋晩,却也要给表哥几分面子。
“既然表哥帮你说话,算了,那你表演一个节目就算过去。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你选一个。”
蒋晩备了舞蹈,柔声答:“拓枝舞。”
说罢用余光偷看江枫的反应。
姐姐擅长拓枝舞。
蒋晩曾躲在暗处看见,姐姐私下跳拓枝舞给江枫看,江枫既欢喜又痴迷。
从那以后她也开始苦练拓枝舞,希望有朝一日,这样的神情属于她。
如她所料,江枫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果真眸色一深,放下酒杯,一扫之前的兴致缺缺之态。
娘说得没错,机会都是自已争取来的。
蒋晩羞涩一笑,去换上姐姐那件五色绣罗宽袍。
丝竹歌舞尽兴,
热闹结束,宴会散场。
蒋晩小跑跟上江枫的脚步。
他走得快,又有些醉,踢到石头一个踉跄。
蒋晩赶紧扶住,“枫哥哥,你小心些。”
以前,蒋淑宜总是这样叫他,蒋晚打趣说要跟着姐姐叫他“枫哥哥”,他却不同意,冷淡纠正:“叫我哥哥就好。”
蒋淑宜为此还责怪他太过较真。
姐姐,哥哥。
不过是一个称呼,他的心思却再明显不过。
若是晩几年,当真要叫他一声姐夫了。
他是忠勤伯的嫡子,姐姐这样的身份,凭什么就能嫁给他?
可他偏偏就喜欢姐姐。
当江枫来向她打听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时,她撒了谎。
她说:“姐姐喜欢国公爷那样会领兵打仗的将军。”
江枫的笑意僵住,眼里的光变得灰败。
他是个书生。
当朝重文轻武,大多门阀世家走的是科考路子,他也不意外。
猝不及防,江枫突然把她压在车舆上,后背撞得生疼。
“枫哥哥……”
带着酒气的呼吸压下来,她心里一慌,推着他叫“不要”。
江枫的声音带着玩味:“不要?国公爷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他醉了。
蒋晩还穿着蒋淑宜的那件五色绣罗宽袍,被江枫认成了姐姐。
她有些委屈,推开他,“枫哥哥,我不是姐姐。”
一阵夜风吹来,江枫拉开距离。
“……抱歉。”
他一下子变得沉默冰冷、清醒有礼。
反倒令蒋晩后悔没有将计就计,可依照他的性子,恐怕会再也不相往来。
她抬步想跟,江枫却顿住脚,回头阻止:“我想一个人静静,还有,舞跳的不错,但你穿你姐姐的衣裳不合身。”
蒋晩一时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姐姐身量高些,她穿着自然不合身。
可前面那句舞跳得不错,却又是在夸她。
他如今借酒消愁,不就是忘不了姐姐,姐姐都是国公爷的外室了,他竟然还惦记她?
姐姐,你可真是令人讨厌。
第九章 爱演是吧
上山道路颠沛,摇着摇着,蒋淑宜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过往一遍遍重现在脑海里。
江枫与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及笈那日,他为她奉上最好的羊脂玉发簪,插于乌发间,皑皑如雪。
他别过她的耳发,她羞怯怯地低头。
春风拂过,她与他的发丝交缠一起。
他的话音乘着风,又暖又柔:“淑宜妹妹,明日我就禀明母亲,上门求娶可好?”
红霞悄悄飘浮于耳垂,她背过身去,咬唇不语。
江枫急切追问:“你不同意吗?”
这样的话,她一个闺阁姑娘如何能应?
她留下一句“全凭父母做主”,逃之夭夭。
谁知,母慈子孝演了十多年,继母终于在及笈那日撕开伪善的面纱。
大门敞开,她瑟缩在床角,衣襟凌乱。
门外,纵使宾客众多,她依然一眼看见匆匆赶来的江枫和蒋晩。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头,他投来的目光,厌恶、失望、自嘲……
她摧肝断肠的疼。
那时候,她多希望江枫能信她,可是他没有。
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以及……
摔断两截的白玉簪。
泪水从眼眶里落下,入口冰凉咸苦。
蒋淑宜抹掉眼泪,马车到了。
此时的寺庙亮着灯火,想来尚未歇息。
张阿牛开门。
蒋淑宜熟门熟路,送了墨,却未言明送的是上好的徽墨。
见着张阿牛抱着徐清樵的洗净衣裳,她叫住他,接过手里。
“怎地破洞了还给你家徐贡生穿?”
张阿牛挠头:“反正徐贡生自个儿也看不见破洞,眼里只有书呢。”
蒋淑宜无言生叹,男子始终没有女子细心。
她叫银翘取来针线,暂且给破烂之处缝上,外衣如此,男子的贴身里衣也是如此。
缝完见徐清樵还在秉烛看书,恐怕是晨时她耽误了他时间。
她心中有愧,便也不多打扰。
翌日。
晨光穿过窗棂罅隙,形成一束束光柱,将飘荡着轻纱的床榻照得通透。
蒋淑宜晨起净面、漱口。
“徐清樵有没有来过?”
银翘揶揄:“姑娘这醒来第一个问的就是徐贡生,也不避嫌。”
蒋淑宜为自已反驳:“他得了我的‘贿赂’,总该来道谢。”
梅雨季节,时而下雨时而天晴,今日瞧着是天晴。
蒋淑宜起身开门,一张纸被风裹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