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娘子和泥腿子(36)
可当他飞扑上去,尖锐的疼痛席卷了全身,紧随其后便是浓浓的血腥味。
曹民不明白,之前县里还相安无事,为何一夜之间变成人间地狱。
还有他的阿宝。
曹民倒在地上,粗糙的汉子临时前流着泪,想要迫切看儿子最后一眼。
但……
他死了。
死不瞑目。
赵蛮子看到眼前非人的一幕,喉咙被无形的手死死掐住。
但他只是个泥腿子,能帮谁?
自古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可他忽然在想,为何蚍蜉蚍蜉不能撼动大树?不试试,怎不知呢?
少顷,有人撞见了他。
赵蛮子匆匆忙忙逃走,这一逃,逃了两天两夜,狼狈不堪,眼睛布满血丝。
起初他以为那夜见到的一幕足够残暴,可当他逃亡时,看到血流成河,眉眼凝重,从未松开,尤其看到那日帮他们的李寡妇,在流寇烧伤抢掠的那一日,一条白绫,吊死在房梁,路过的流寇恶意地朝她淬一口唾沫。
他觑见后,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将人解下来,背着尸体去了义庄,找了墓地安葬好,之后又去了文叔家。见到了自戕的文叔。
赵蛮子背着文叔,去了义庄的墓地,安葬好后,在文叔的墓地跪地磕了几个头。
之后他避开流寇追缉,在第三日终于来到藏匿江秋儿之地。
此处偏僻,无人居住,荒凉不见人影,这也是赵蛮子胆敢将江秋儿藏在此处的缘由。
当赵蛮子赶到之际,瓦蓝的天色宛如披上黑扑扑的薄纱,压得人心惶惶。
“救命!”一道娇俏的女声,惊起树梢的乌鸦乱飞。
赵蛮子面色陡然凝重,步履飞快,尤其是见到大门敞开,双目顿时锐利凶狠,二话不说冲进屋内。
但见柔柔弱弱的江秋儿,不知从哪寻到的木棍,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地暴打已经晕倒的男人。
“叫你闯进来,还胆敢夺财。”
赵蛮子面色凝重上前,欲看她有没有出事,却看到她一边指责,一边用脏兮兮的衣袖抹着眼泪。
白皙的脸庞,成了小花猫。
她不自知,用木棍继续敲打晕厥的男人,碎碎念,“我自己都没银子,还欠人家银子,你还敢向我索要银子。”
许是察觉有人,江秋儿警惕仰起头,见到赵蛮子的刹那,抱怨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才来,若是再不来,我就要去阴司面前状告你满口胡言,让你下辈子当我的奴隶。”
赵蛮子面色凝重半蹲下,用衣袖给她擦拭脏兮兮的脸庞,奈何自己的衣袖也是脏的,眼见她的面容越来越黑,难得心虚。
“我来晚了,别哭。”
“我就哭,你知道你要是晚点来,我一介弱女子能遇到何事吗?”江秋儿颤抖着身躯,坐在地上,双肩垂下,仰起头,水盈盈的双目透着害怕。
她的双手,不知沾上谁的鲜血,地面还淌着流不尽的血。
赵蛮子鼓动的胸腔,似乎停滞。
一向与人斗殴,桀骜不驯的青年,在逃跑几日,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女,又知道这几日她定然不好过,也知她弱女子,能够鼓足勇气伤人,可见她坚毅果敢。
倘若离了自己,她也能活下去。
但他想到县里伏尸流血的一幕,双手攥紧,骨骼声声作响。
赵蛮子忽然双手抱住她的肩膀,低下头颅,往日桀骜的语气,如今郑重其事,“对不起,我来晚了。”
姗姗来迟的歉意,如清风拂在她耳垂,一下子击溃江秋儿这几日的委屈和绝望。
她放声大哭在赵蛮子的怀里。
少顷,她揩了揩眼泪,脏兮兮的面容少了委屈,多了几分倔强。
“下次不准来这么晚。”
“好。”他见江秋儿恢复神色,眉眼舒展。
“县里进了流寇,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离开。”
“去哪?”江秋儿迷迷糊糊地被他扶起身,双眼残留几许红晕。
赵蛮子本该深邃青涩的眉眼,仿佛笼罩抹不开的凝重。
“不知道。”
第21章
“为何?”
江秋儿困惑,仰起头发觉几日未见的赵蛮子神色凝重,细细端详,见他脖颈有细小的伤痕外,还有眼下的乌青与双目的微红。
“这几日你是不是出事了?”
江秋儿双手攥紧他的衣袖,妄想问个清清楚楚。
赵蛮子忽然唇角上扬,漫不经心地道:“我能出什么事情,他们可不是老子的对手。”
江秋儿听他笃定直蹙眉,明白他一定藏了事,但他不愿告知。
“好了,我们先行离开,至于此人……”赵蛮子伸出手,谈了谈男人的鼻息,尚有一口气的在,便听到江秋儿碎碎念念道:“我躲在瓦缸好好的,他冒然闯入进来,又发现我,看上我手里的金簪,邪索财不够,还想调戏我,于是我假意同意,并喊救命,他果真当我好欺负,故……”
江秋儿还未说完,余光瞥见赵蛮子一拳头,直接砸在晕厥的男人眼角上。
“你?”江秋儿纳闷地看向他。
“他长得丑,我看不顺眼。”赵蛮子嗤笑一声,不忘再补上几拳。
江秋儿:“……”之前也没见他会专殴打长得丑的人。
她心中腹诽不已。
赵蛮子揍了昏迷的男人几下,出了心中的恶气,这才收回手,带她远离是非之地。
这是在离开此院子时,赵蛮子让江秋儿在外等他片刻。
江秋儿还以为他又要去揍那男人,也就颔首应下。
赵蛮子宛如她想的那般,折返回到屋内又恶狠狠地揍了晕倒的男人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