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娘子和泥腿子(90)
崔时了然,忍住酸疼,攥紧了双手,对外下令,“今夜之事,休要透露外人。从即日起对外宣称,夫人感染风寒,不宜见人。”
说罢,他撂下衣袖,踅身回到祖父的庭院。
彼时,祖父依旧屹立在阑干,仰头赏月。
“祖父,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崔时想起祖父莫名其妙对他说的一番话,又想起江秋儿不见了,怀疑是祖父从中阻止。
崔时双目微红,一向温润如玉的人,被逼如此境地,实属难得一见。
崔老视若无睹,“你想娶的人,与人私奔,关我何事,你认为我能左右他人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她是与人私奔!”崔时步步紧逼,不知不觉来到崔老的面前,往日的从容,似乎都在这一刻崩溃。
崔老大发慈悲地望着他,“你夺不走喜欢之人的心,反而怪罪于我,我要是知道今夜之事,那又如何。”
崔时抿着唇,温润的面容多了苍白,踉踉跄跄想要离去。
“来人,将郎君送入屋内,没有我的吩咐,旁人不准探视,并且不准郎君出屋内半步。”
崔老冷声吩咐下去,垂头而立的家仆们拥上来要将他送到厢房。
崔时自是不愿,正要甩手,居高临下的崔老冷冷地道:“你若是不听,江秋儿的头颅明日就呈在你的案几上。”
“你!”崔时气息紊乱,一想到江秋儿出事,头晕目眩,双手颤抖。
崔老见此,当机立断帅道:“还不将他送走。”
奴仆们不敢懈怠,架着崔时离去。
待到崔时离去,庭院万籁俱寂,月色羞于云雾,屋檐下的六角灯笼摇曳,一缕影子去,悄无声息地立在崔老的身后。
“你逼他太狠了。”
“我若是不逼他狠点,崔家怎么能交给他手上,况且我也算帮了你,赵蛮子他们一私奔,你也了无牵挂。”崔老侧身,看向昔日老友,目光停在秦老一双脚铐上。
“毕竟,你也不想常广王用他们来威胁你吧?”
“这就是你抓我的缘由?”秦老嘲讽地望着昔日老友,几年未见,还真是小鸡肚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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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城外,月明星稀。
两道人影,斜斜落在山坡。
“都怪你!”江秋儿后悔万分,不知为何鬼迷心窍,竟要赵蛮子带自己私奔,这下子好了,天高海阔,都不知去哪里,自己心心念念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全没了。
她不甘心,暗自在他肩膀咬上一口。
赵蛮子则是任由她发泄,心情愉悦,背着她都不带喘气,笑容肆意,一扫这段时日的沉闷。
“咬重点。”赵蛮子还嫌弃她咬得不够重,催促几句。
江秋儿闻言松口,双手抱着他的肩膀冷声道:“我才不听你的。”
赵蛮子的眉眼愉悦,“以后我听你的就行。”
江秋儿捶他胸口,“不要脸。”话说如此,她还是不甘心,收紧双手,“我不管,以后你一定要当大官,让我衣食无忧一辈子。”
赵蛮子侧眸对江秋儿郑重其事道:“你放心,以后我定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许诺的话,令她兴高采烈,她知道赵蛮子没有撒谎,于是故意气势汹汹地道:“不止一辈子,我要你永生永生。”
“好,那就永生永生。”
“老子这辈子都要让江秋儿永生永生,衣食无忧。”
江秋儿高傲地道:“若是你说谎,我可会记仇的。”
“若是我骗你,我下辈子就进畜生道。”
“这可是你说的。”少女笑容肆意,秋风拂面,她感觉不到一点冷。
少顷,两人继续踏上前行的路,江秋儿忽然想起一件事,闷闷地将道:“明日我亲自去见崔时,向他赔罪。”
其实在她·们成婚的前两日。
崔时曾问过她一句话,“阿秋,你当真愿意嫁给我吗?”
“我当然愿意嫁给你。”江秋儿不明所以,他为何问自己这句话。
崔时温和地道:“你看我的目光很平静,唯独提及赵蛮子,你都会激动万分。”
“阿秋,我不是傻子,我很清楚你与他的关系,倘若有一天你后悔,我会放手。”
崔时是正人君子,连同说这番话,明明眼中微红,却仍朝她释然一笑。
“你不知道,五天前,赵蛮子找过我,亲自与我交手一番,想要我好生待你。”
“我不想当棒打鸳鸯的人。亦不愿你难受。”崔时说到这般,认认真真地凝视她。
“阿秋,你当真愿意嫁给我吗?”
江秋儿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缓缓地道:“我愿意。”
崔时却笑了笑,“阿秋,若你反悔,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松手。”
“为何?”
“我敬阿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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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江秋儿闷着声道:“还有秦老,我们都没有跟秦老道别。”
“好。”赵蛮子知道原委,也当机立断回头,去往西陵城。
与此同时,西陵城内,此起彼伏地尖叫声响起。
名门望族,家家紧闭,胡人不曾停留,与之相反,小家小户的百姓家中,大门被胡人一脚踹开。
秋风残血,百姓血泪盈襟。
一道人影从崔家府邸的后墙,一跃而下。
崔时听着入耳的哭泣,望着打家劫舍的胡人,随后一脸凝重,攥紧手中的长剑,走进了腥风血雨的夜色中。
那夜,有人看到手执长剑,芝兰玉树的男子,竟以一己之力,抵挡凶残的胡人,遂寡不敌众,死于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