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她白皙如细瓷的脸颊,在修长的脖颈流连片刻。她颤栗了下,旖旎暧昧之余,又凭空生出一种被凶兽凝视的危机感,下意识想要躲开。
崔循并没给她这个机会。
一手扣着她的腰,指尖向下落在心口,感受着她逐渐急促的心跳,片刻后缓缓道:“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哪怕已经竭尽所能,不用崔循多做什么,萧窈也清楚自己狐假虎威借了他的势,故而不大禁不起这一问。
“我早提醒过,你不该招惹我的,”崔循低头,含着她的唇轻噬,用些微的疼痛提醒她,“可既招惹了,便不要妄想用完之后,弃之如敝履。”
唇齿间溢处的呜咽被他悉数咽下。
崔循不需要她的承诺,只是告知。
萧窈未曾刻意蓄甲,但力气重些,依旧在崔循背上留下抓痕,他却好似浑然未觉,依旧不依不饶。
她白日料理了温剡,原想着回家便要歇息的,可心绪大起大落,才与崔循针锋相对争吵过,又被他留在书房予取予求。
到最后已然身心俱疲。
喘了口气,艰难道:“崔循,你混账……”
话音未落便又被作弄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昏昏沉沉睡去,甚至不知何时事了,又是如何回到房中去的。
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通身筋骨像是散了架,看了眼腕上刺眼的青痕,想起昨夜种种,只恨不得重新昏睡回去。
可睡是睡不成的。
翠微已在一旁相侯许久,关切道:“昨夜是怎么了?”
她贴身伺候萧窈,已习惯两人之间偶尔的荒唐胡闹,可昨夜种种,一看便知并非往常那等。
萧窈原想着寻个借口敷衍过去,犹豫片刻,还是三言两语大略讲了。
兴许是翠微关切的目光令她难以回绝。
又兴许是因此事无人倾诉,茫然之下,便想要从翠微这里索取些许安慰。
翠微看出她平静表象下的低落,柔声道:“窈窈为何不愿将宿卫军交由少卿?”
“我,”萧窈动了动唇,纤细的手指攥着锦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我不愿动辄求他。”
她若想要晏游帮忙,只需一句话便可。
可换到崔循这里,却总要前后思量,是否会伤及他的利益,自己又会因此亏欠多少?
崔循昨夜那句话并没说错,也恰到好处地戳了她的痛楚。
翠微微怔,随后覆上她的手,低声叹道:“窈窈无需这样想。”
倚靠自己的夫君,于女子而言并不是什么罪过,以此为荣者大有人在。
“可我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他的喜爱之上。”萧窈道,“我既不能确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我这边,也无法确信,这份喜爱永远不会更改。”
青禾曾同她提过些“酸言酸语”,众人议论崔循不过看重她的容色,终不长久。
萧窈一笑置之,还曾拿到崔循面前玩笑。
可同时却也承认,这番揣测有其道理。
她与崔循之间,本就是因蓄意引诱开始。
情爱太过虚无缥缈,所以下意识渴求攥紧些切实的东西。
第089章 第 89 章
自“撞邪”开始, 王旖大多时候都惶惶不可终日。
唯有刚从王家归来,有老夫人给的健妇们环绕伺候,又得以戳穿方士招摇撞骗的谎言时, 得到过暂时的缓解。
她那时想着, 祖母总会为自己撑腰做主的。
萧窈靠着装神弄鬼唬她一时,却也不过是些鬼蜮伎俩,在王家这里又算得了什么?总有悉数奉还的一日。
王旖刻意无视了桓维的态度,反复说服自己,直至湘州那位五叔身死的消息传来,才无法再自欺欺人。
担忧与惶然重新找上了她, 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此时不再有鬼火与白影惊吓她, 也不再有致幻的丹药, 可她却依旧生出一种被鬼魂注视着的错觉。
有生以来头一次真心后悔,后悔自己当年一念之差断了萧容的活路。
自家的仆役再来请她回王家时, 王旖没怎么犹豫便应下了,只当祖母有要紧事叮嘱自己,甚至没来得及多看自己那对双生子一眼。
只是到了后,却不曾见到祖母。
老夫人身侧侍奉多年的秋梧端了茶给她, 蔼声笑道:“老夫人这几日未曾合眼,难得睡去,老奴冒昧做主, 烦请大娘子在此多等候些时辰。”
王旖颔首应下,垂了眼, 吹开茶水氤氲出的水汽。
秋梧一声不响地侍立在侧, 看她毫无防备地喝下茶水,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时竟不知该唏嘘于大娘子这般信赖, 还是感慨于她的无知无觉。
王旖平日在饮食上极为挑剔。
能轻易品出新茶、旧茶的区别,甚至连煮茶的水、火候,都能分辨出来,以至于她身边伺候的婢女莫不小心翼翼,生恐触了霉头。
可如今她魂不守舍,竟直至心口传来绞痛,喉头腥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茶水不对。
瓷盏跌落在地,碎片如跳珠般飞溅开来,茶水洇湿了精绣的华贵衣料。
王旖攥着胸口的衣襟,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对上秋梧怜悯而忧愁的目光后,脸色难看至极:“你……祖母、祖母要……”
哪怕到此地步,她依旧难以置信,踉跄着起身要见老夫人。
“老夫人服了安神汤,已经歇下。”秋梧扶了她一把,才没令人狼狈地跌倒在地,低声叹道,“大娘子,如今族中子弟* 犹在宫门外跪着……此事因你而起,总该给个交代,才能收拾了这烂摊子。”
身上的苦痛与心中的苦楚掺杂在一处,如花一般娇艳的女郎闭了闭眼,泪珠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