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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184)

只是议过事,于学宫外见着自家祖父的马车时,心绪稍有起伏。

崔翁推开半扇车窗,见他身后除了随侍的仆役,再没旁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崔循解释道:“圣上如今身体不佳,她放心不下,也是情理之中。”

“你就偏袒她吧。”崔翁瞥他一眼,“哪有成亲之后,不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倒为着些有的没的大费周折的道理?”

崔循并不争辩,只由他老人家训斥。

但崔翁早没了当年为了亲事跟他大费口舌的心力,念叨过,也就算了。待崔循上车后,才又道:“今日在琅开堂,见着了圣上属意的郎君。”

马车碾过学宫门前的青石路,杯中茶水泛起涟漪。

崔循道:“祖父以为如何?”

“比江夏王强些。”崔翁深深看他一眼,“你教了他这些时日,想必看得清清楚楚,又何须问我?”

“萧霁年纪轻,少历练,寡决断,却并不是那等随波逐流的蠢人,他日不能等闲视之。”崔循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如您所言,总比江夏王继任更为妥当。”

“他日若有万一,我亦能应付。”

“你心中有数便好。莫要鬼迷心窍,迁就偏袒着,将自己给折进去。”崔翁一针见血提醒,“若有朝一日崔氏败落,届时我或已不在,可琢玉,你决计无法独善其身。”

崔循并未反驳,只应道:“是。”

崔翁长舒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长孙,倒是想起早些时候惦念之事,板起脸道:“顾时元今日又在念叨他那重孙。”

这话转变得太过突然,以致连崔循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家祖父的用意,半是失语半是无奈地“哦”了声。

不大想接这话。

“你便准备这般敷衍?”崔翁不轻不重地放了茶盏,“若她身体有恙,便应纳妾室……”

作势威胁的话尚未说完,崔循已抬眼看来,目光实在算不得恭敬。

崔翁不由得拍了下书案。

崔循复又垂了眼,淡淡道:“是我身体有恙。”

崔翁:“……”

崔翁被噎得脸都快青了。

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能身体康健,靠的便是修身养性,不似桓翁那般嗜酒好饮,也不会轻易动怒大悲大喜。

但每每在萧窈相关的事情上,都能被气得快要吹胡子瞪眼。

“许是机缘未到。有些事情本就难以强求。”

崔循为他添了茶水,就此揭过。

-

随年节渐近,各处张灯结彩,触目所及皆是喜庆之色。

重光帝的身体稍有起色,陆续叫人传了些托病在家,寻常见不到一面的老臣入宫,说是叙旧,但个中意味并不难猜。

萧窈若在时,会在里间旁听这群滑不溜手的老狐貍打太极,哪怕对他们一贯的德行早有了解,偶尔还是忍不住翻白眼。

唯有崔翁的态度令她有些意外。

并未装傻推诿,反倒是重光帝说什么便应什么,更无异议,像极了忠心耿耿的纯臣。

萧窈琢磨了会儿,猜到八成是崔循那里已经知会过。

崔翁情知此事已经撇不开干系,断然没有首鼠两端,他日转投江夏王那里的余地,便索性来做这个拥护储君的人。

最后那日来的是桓维。

桓翁虽去,但桓维尚有几位叔父在,本不该轮到他,但在萧窈的建议之下,重光帝还是召了他来祈年殿。

一来是因桓大将军的书信必然经他之手,没必要舍近求远。二来,桓维的性情既不似他祖父那般心胸豁达看得开,也不如他父亲那般手腕强横,内里实则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萧窈漫不经心听完,待他告退后,合了礼单往外间去。

“桓氏犹在观望。大将军虽有意扶持江夏王,可桓氏身处建邺的族人多有顾忌,不敢贸然行事,”萧窈道,“元日祭宗庙,父皇便可昭告天下,过继阿霁,立为储君。”

重光帝原就有此意,颔首应下。

萧窈又道:“桓氏那里也应令人看好。桓翁已过身,万勿令桓维及其儿女离建邺,回荆州,否则桓大将军怕是无所顾忌。”

重光帝思忖片刻:“此事只怕难办。”

纵然加强城门布防看守,又或令人在外盯梢,可偌大一个桓家,算上仆役足有上千人,又如何周全得过来?

“阿父以为,桓家其他几房能安心由他们离开吗?届时若桓大将军真有异动,他们这些在建邺的人,性命便悬在刀尖之上。”萧窈摩挲着手中的礼单,轻笑道,“我来办就是。”

这些时日下来,重光帝已经渐渐习惯将事情交给她,下意识点了头。可瞥见她似是又清减些的脸颊,叹道:“你这般辛劳……”

“无妨。”萧窈眉眼一弯,“只是还有一事,想求父皇应允。”

重光帝失笑道:“你只管说就是。我岂有不应之理?”

萧窈端坐着,清冽的声音响起,缓慢却又坚定。

“将宿卫军的虎符,交由我来掌管吧。”

第099章 第 99 章

因临近年关, 除却宫中诸多事宜,萧窈还得顾及崔氏与各家往来交际这样的庶务。

两处皆不是省油的灯,便免不了多耗精力。

她自己起初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崔循着意吩咐, 令府中厨子平日多做些补血益气的饭食时,还一度觉着小题大做。

后来换上去岁裁制的冬衣,见腰间富余,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在不知不觉中清瘦不少。

阳羡长公主抵建邺这日,落了场薄雪。

萧窈原本正在暖阁听崔循与人议事,得了消息后, 悄无声息从后门离开,往栖霞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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