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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187)

闻言道:“姑母也这般想,我便放心了。”

“而今江夏王虎视眈眈,夹在其中,他们自己心中恐怕也难安。若是个有成算的,便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萧斐了然道,“今日之事,兴许费不了你多少口舌。”

这本就是桩互惠互利的交易。

待到梅园遇着卢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议定。

长公主与谢老夫人亲厚,一年到头只见这么一回,总要多留些时辰。萧窈在此用过饭,先一步告辞回宫。

议事厅中寂静无声。

朝臣已陆续散去,只萧霁仍坐在书案后,专心致志翻看面前的竹册。听着殿外内侍行礼声,这才回过神,含笑问候:“阿姐来了。”

“只管坐着就是,不必起身。”萧窈拦下他,瞥了眼那竹简,不由笑道,“这是元日祭礼的章程?”

萧霁道:“正是。”

虽未正式昭告天下,但立储的诏书已然拟定,如今这份章程也是依着从前储君的待遇拟定的。

萧窈端详着萧霁看似平静的面容,从中窥见些许紧张。

“不必担忧。虽说祭礼那日是繁琐了些,但只要记住章程,做自己应做之事便好。”萧窈在一侧落座,关切道,“可有何处不明白的?”

萧霁摇头,犹豫片刻后才道:“我只是……恐怕自己接不好重担。”

在东阳王诸多子弟中,萧霁算出挑的一个。

虽说生母出身低微,但他聪慧得体,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这些年顺风顺水,受过诸多称赞。

纵不曾因此自矜自傲,但毕竟是年纪轻轻的少年,心中多少有过得意。来建邺之前,也不可避免地揣了期待。

直至开始接触朝局政务,看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无知。

而在重光帝金口玉言,告知元日祭宗庙,将昭告天下立他为储时,他最先觉出的竟非欣喜,而是凝重。

这样的情绪太过软弱,本不该示人。

但面对这位温柔有趣的阿姐,萧霁犹豫过,最后还是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萧窈那双清亮的眼中并无任何鄙夷或是轻蔑,微怔后,竟有笑意。

萧霁不明所以。

“你会这样想,可见是想将事情做好的,我自然为之欣慰。”萧窈解释过,温声道,“阿霁如今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前几日还曾同我提过,阿霁是可塑之才。”

她不惯称呼崔循为“夫君”,每每提及,皆是用一个“他”字代指。

萧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阿姐又在哄我。”

因这话实在不像出自崔循之口。

他这样一个人,议事时能颔首道一句“不错”,已经足够说话之人受宠若惊了。

萧窈只是习惯性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被萧霁道破,不尴不尬扯了扯唇角。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答,萧霁又笑了起来:“少卿虽性情冷淡,但这些时日承蒙他指教,我心中十分感激。”

顿了顿,又道:“阿姐能这样想,我亦十分高兴。”

“必尽心竭力,不负所望。”

少年的态度坦然而真诚,声音掷地有声。

崔循步上台阶,驻足听完这么几句,面色未改,深不见底的眼眸波澜不惊。

将进未进之际,门上悬着的冬帘被人从屋内分开,暖香袭来。

萧窈同他打了个照面,难掩惊讶。

稍一犹豫,同他离了议事厅前,这才问道:“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进门,倒要在风里吹着。”

“姐弟谈心,我若进了岂不打扰。”

人情世故上这话倒没什么问题,堪称体贴入微,只是被崔循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出来,透着股别样的意味。

萧窈知道他的心病,笑道:“有什么妨碍?你不是外人。”

她想哄人时,总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崔循下意识握了那只柔软而温暖的手,任由彼此的体温相互浸染。

“他如今这年纪,比我当年初来建邺时还要小那么一些,无亲人在侧,却要面对许多麻烦,十分不易……”

萧窈知他是个不大能共情的人,初衷是想令他体谅一下萧霁,崔循在听了头一句后,却回忆起她初来建邺时生出的那些风波。

这其中,王家寿宴之事最为严重。

萧窈因此被罚去伽蓝殿静思己过,此后更是大病一场,再在人前露面时,整个人显而易见地清瘦许多。

他也曾为此令人送了许多名贵补品。

后来两人关系逐渐缓和,谁也不曾再提过此事。

时至今日,崔循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在那时,萧窈也曾期盼过能有人如她为萧霁解围这般,为她做些什么。

只是并没等到。

彼时王家势大,王滢更是行事骄横,宴厅中那些女郎或是明哲保身一言不发,或是附和王滢,添油加醋指责她的不是。

而他在做什么呢?

崔循受王陵相邀同往女郎们身处的宴厅,大致扫过,实则是看出些古怪的。只是萧窈实在倔得厉害,不低头,也不辩解。

在一众柔弱女郎中,显得桀骜不驯。

他那时想,若不叫她撞南墙,长些教训,将来说不准还要闹出怎样难以收场的是非。

所以顺水推舟,听之任之。

“怎么了?”萧窈觉出攥着自己的手逐渐收紧,颇有些无奈,“我只是替阿霁说几句公道话,你总没有小气到,连这些都听不得吧?”

崔循回过神,卸了手上的力道。

萧窈对他的情绪再敏锐不过,觉出不似为萧霁之事介怀,狐疑道:“你在想什么?”

却只见崔循欲言又止,眸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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