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自己就是这么入得萧窈的眼,故而对此也要格外敏感些。
出了议事厅后,有内侍随行,许多话就不便再说。萧窈往日总会同他打赌,猜今日有什么饭食甜点,这回倒是难得沉默一路。
待到上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反驳,先被崔循揽了腰。
车厢中铺着软和的茵毯,萧窈大半个身子扑在崔循怀中,嗅着再熟悉不过的香气,反驳道:“你胡说……”
与此同时,崔循也开口道:“你当真多看他了?”
在议事厅时,萧窈侧身同谢昭说话,从他的角度实则是看不大真切的,只是不满于她的注意力过多停留在谢昭身上而已。
萧窈也是半路才想明白这点。
看着近在咫尺的崔循,抬手在他肩上戳了下,由衷感慨道:“怎么就没有约束男子的戒律。”
女子七出之条,便有一句“妒去”。若易地而处,如崔循这般醋得毫不讲理的,早就该被休弃了。
萧窈初见他时,心中还曾有过不切实际的漫想,琢磨将来自己若如姑母那般,后院中应当养一位如他这般的乐师才行。如今再想,若他在,旁人哪还有什么活路?
崔循禁锢着她的手卸去力道,却并没挪开,依旧在纤细的腰肢上游移留恋,漆黑的眼眸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
萧窈抬手圈着他的脖颈,仰头对视片刻后,疑惑道:“你不放心我吗?”
她与谢昭之间全无可能。
别说多看两眼,便是对坐看上半日,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崔循对此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但他还是患得患失,仿佛只要松懈些,她就悄无声息红杏出墙了似的。
崔循矢口否认:“我并无此意。”
萧窈将信将疑,只是一时间并没想明白崔循究竟在想什么,便在他唇角亲了下,算是揭过此事。
转而聊起“陈恕”。
“听谢昭的意思,他应是相信桓维,认为桓大将军不曾在此事上弄虚作假。”萧窈含了粒蜜饯,声音有些含糊,“若这么说,此人不过是个幌子,是江夏王用来收拢人心的工具。”
崔循道:“桓大将军兴许不曾作假,却并不等同陈恕已死。”
萧窈微怔,随后领会:“你是说,陈恕当年设计偷天换日,瞒过桓大将军,令他误以为自己溺亡?”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甜意在唇齿间蔓延开,萧窈垂眼琢磨片刻,好奇道:“陈恕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仿佛很认可他的本事。”
她翻阅过当年的公文卷宗,其中大都是陈恩和他那几个心腹的事迹,知晓其中有好大喜功的,也有勇猛无双的……
相较而言,这个侄子并没那么起眼。
“此人行事谨慎,工于心计,”崔循并未赘述,言简意赅道,“若当年陈恩未曾与他兵分两路,不会溃败得那般容易,战事兴许还会拖上数月。”
萧窈心中一凛。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崔循这话的分量,笑意稍敛,轻声自语:“……是得让湘州多加小心。”
若只是行军打仗,以晏游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但平心而论,他并没有那么擅长心计诡术。
无论谁为江夏王出谋献策,能想出这样毒计的人,都不可小觑。
第119章 第 119 章
富丽堂皇的江夏王府一片缟素, 往日不绝于耳的笙歌取乐被哀声所取代,在这大好的春光中显出几分萧瑟。
江夏王萧诲子嗣众多,于他而言, 萧巍这个儿子并不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但终归是世子。
死得这般窝囊, 也伤了他的颜面。
下手之人显然是早有预谋,将事情做得干净利落,除却萧巍,就连随行的一众亲卫都无一活命。
以致连个回来报信的没有。
萧巍从前出门“狩猎”,兴致上来,几日不回是常有之事, 妻妾仆役也并没觉出什么不对。
还是山中猎户见着大片血迹,与交战时留下的印迹, 及时报给里长, 才算挑破此事。
里长带人进山查看,发现许多尸体时, 已经够心惊肉跳的了。待到细看,发觉那些侍卫的衣着打扮绝非寻常人等,便知此事不是自己能料理的,连忙遣人上报。
但饶是如此, 初时谁也没想到,这群尸体中会有萧世子。
认出萧巍那位县丞姓白,早几年曾随着上峰带着几千两白银去给江夏王祝寿, 曾有幸见过这位世子一回。
那时的萧世子意气风发,前呼后拥, 白县丞这样的官阶甚至不配在他面前问安, 只在路旁避让行礼。
而如今,世子的锦衣华服□□涸发臭的污血与泥泞浸得不忍直视。
白县丞忍着不适看了许久, 才敢确准。
此后将消息重重禀到江夏王那里的人,各个面色灰败,提心吊胆,唯恐牵连自家。
他们的担忧没错,江夏王行事从来不讲任何道理,得知萧巍的死讯后雷霆震怒,当即令人严加审问。
就连萧巍身边伺候的姬妾、门客,也都遭了殃。
江舟是唯一幸免于难的人。
因为他安排了“天师道复起”这出戏,萧巍是个不管事的甩手掌柜,实际调拨人手、与信众头领联络这些事,皆是由他经手。
他又有旧疾,身体向来不好,只怕在地牢中熬不过两日。
江夏王大发雷霆那日,众人避之不及,便是有什么事也要拖几日再回,唯有江舟跪求见了王爷一面。
众人不知江舟说了些什么,只知王爷平静不少,调查世子之死的差事也交到他手中。
明眼人便都知道,他虽死了旧主,但怠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