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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47)

萧窈自问脾气不算坏,很少会遇上三言两句就能撩拨起她火气的人,王滢确实有这个本事。

她本就记恨王滢,只是今日是在崔家,不愿生出事端给人添堵,这才装聋作哑只当没看见。

却不知王滢吃错了什么药,抽什么疯,偏要如此。

“那日被泼酒,哭得梨花带雨的,不是四娘子吗?”萧窈磨了磨牙,反唇相讥,“我看四娘子也不曾学乖啊。”

王滢走近:“我有父母、兄姊、外祖家轮番宽慰安抚,珍宝流水似的送来,看一看,也就无需将那点小事放在心上了。”

“如此说来,倒真不如公主想得开。”

她生了一张极美丽的脸,可说出的话却好似淬了毒,字字戳心。

就连萧棠都听出不对,隔着衣袖攥了萧窈的手:“阿姐莫气,千万不可冲动……”

萧窈攥紧的手逐渐松开,紧绷的身体卸了力,缓缓道:“四娘子离得这样近,是想激得我对你动手吗?如此一来,便又可大张旗鼓地出去宣扬,说我欺负了你?”

王滢变了脸色。

“谁出的主意?为着谢昭,值得你这般忍辱负重。”萧窈抬手,在她脸颊旁比划了下,勾唇笑道,“好细嫩的脸,想挨几巴掌呢?”

王滢被戳破心思,下意识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萧窈嗤笑了声:“王滢,你自己乐意当蠢货也没什么,别以为旁人都同你一样。”

她看了眼亭中的陆西菱,没再多言,径自离开。

萧棠紧跟在她身后,逐渐回过味来:“我就知道,先前那回必定是她们欺负了阿姐,阿姐才会失态……”

先前那事实在闹得太大,就连萧棠都有耳闻。

她那时便不信萧窈会如传言中那般不堪,而今亲眼所见,立时愤愤不平起来:“她们怎能如此!”

萧窈也曾这般,愤愤不平,气得当场跳脚。

可如王滢所言,跪在伽蓝殿那夜多少有影响。

她兴许这辈子都学不乖,却学耐心了些,在动手之前会权衡利弊,也能咬牙忍耐下来。

她会讨回这笔债,但不当是今日。

崔夫人是个很好的人,身体不佳,病恹恹的。若是为此气出个好歹,她于心不忍,也实在赔不起。

见萧棠仍兀自生气,萧窈停住脚步,勉强笑道:“她们不好,便不与她们一处玩,不值得为此气着自己。”

“手这样冷,还是回宴厅烤烤火,喝盏热茶。”

萧窈半哄半劝,叫侍女陪着她回去。

她嘴上说得轻松大度,心中并没那么快过去,不欲回房中闷着,依旧在园中闲逛。

女郎们还在兴致勃勃地找玉髓。

萧窈被坏了心情,不想再掺和,只避着人往僻静处去。

兜兜转转,穿过一片梅林,竟绕到了东边的一处山房,毗邻湖泊,视野开阔,景色极佳。

萧窈揣度着,这应当是谁的书房。

并没过去打扰,见四下无人,便在湖边寻一处山石坐了,看看湖景,看看梅花,发发呆。

山房当值的柏月远远见着,看了好一会儿,趁着进去收拾笔墨的功夫回禀了此事。

“湖边不知何时来了个女郎,看得眼生得很,不知是迷了路,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柏月觑着长公子的神色,斟酌道,“可要叫人去问问?”

崔循才写罢今日的字,不疾不徐道:“如今母亲生辰,女眷当赴宴,叫人请她去宴厅。”

“是。”

柏月收好字帖,收拾了笔墨,正要出去吩咐仆役依言照办。却发觉长公子临窗向外看了眼后,竟愣住了。

他在山房伺候数年,见此,便知晓长公子必定认得那位女郎。

方才远远望过去,柏月其实不大能看清样貌。

但那女郎垂头丧气的,单薄的身形看起来透着些可怜,总叫他觉着,像是在为何事难过。

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请示:“还要叫人赶她走吗?”

长公子什么都没说,沉默良久。

柏月已经准备退出去,却只见长公子先出了门。

行经衣桁时,似是随手,取下了那件搭在其上的鹤氅。

第026章 第 26 章

萧窈不知自己在此处坐了多久, 兴许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兴许要长许多。

有那么一瞬,她也曾想过自己该回去了。

毕竟若是长久不见踪迹, 拖到宴会开席, 总是不好。

但下一刻,就掐灭了冒头的这点想法。

眼前的湖景、梅林很好,比衣香鬓影的宴会要好得多。

她从来是个爱热闹的人,头回这样喜欢寂静。

萧窈折了枝红梅把玩,自顾自地想,任性一回也没什么。

方才她都按捺住没对王滢动手了, 与先前相比,岂非大有进益?她只是想在此处多坐会儿, 又有何不可呢?

崔夫人设的这场游戏必定会耗去不少时间, 大家忙着找玉髓,便是去得晚些也可以此为借口。

算不得什么大错。

崔夫人性情那样好, 想来是不会与她计较的。

只是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凉,仿佛还带着几分湖水的潮气。

她原不畏寒,出门时依旧没要侍女递来的大氅。

但自伽蓝殿那夜大病一场后,身体一时半会儿并没全然恢复, 如今坐得久了,只觉手脚冰凉。

萧窈依旧懒得动弹,袖着手, 在心中骂了句王家。

想了想,又骂了句崔循。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便在身侧响起:“公主为何会在此处?”

萧窈吓了一跳。

她实在不明白崔循为何这么神出鬼没, 阴魂不散, 每每出现都令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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