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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66)

翠微摇头:“纵是泼天富贵,也没有这样送的道理。”

她想起早些时候捕捉到的异样,沉吟片刻,柔声问萧窈:“公主可知晓其中缘由?”

萧窈卧在绵软的锦被中,遮了半张脸,只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露在外头,无辜地眨了眨。

有些事情,她虽敢做,但不大好令翠微知晓。

譬如她和崔循之间的胡闹。若是叫长公主知晓,左不过笑她几句,可若翠微得知,怕是会惴惴不安。

再者,萧窈自己也没想到。

明明先前崔循还是一副冷淡得要命,仿佛不认识她的模样,她自己也没想再刻意做什么,只是神志不清抱怨几句……

他就送这么些药材过来。

见翠微还欲再问,萧窈将锦被扯得更高了些,软声道:“我困了。”

翠微无奈一笑,哄她:“已叫人熬了粥备着,还有公主一向喜欢的糕点、小菜。用过饭,再服一帖药,才好睡觉。”

萧窈这才松了口气,欣然应下。

这场春雨断断续续下了两日,萧窈忍着苦接连喝了几顿药,病情才算有所起色。不再发热,说话时的声音虽还未恢复如常,但没什么大碍。

学宫这边住着到底不如行宫方便。

翠微见天气放晴,便打算令人收拾物什,搬回去住。

可萧窈没答应。

她披着大氅在廊下闲坐,看着随水流下的梨花,自言自语道:“过两日便是上巳,学宫会有雅集,不止各家子弟会来,女郎们亦有聚会。”

翠微不解:“从行宫到这边,费不了多大功夫。”

“不一样。”萧窈话锋一转,笑道,“说起来,我也有段时日未曾见过王四娘子了吧。”

第035章 第 35 章

上巳日天朗气清, 风和日丽。

蒲柳翠绿如洗,桃杏花团锦簇,蜂蝶环绕。

萧窈晨起忍着苦意喝了最后一帖药, 含着颗蜜饯对镜坐了, 由着翠微帮她梳妆。

身上穿的是颜色极为鲜嫩的锦绣粉裙,罩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观之如桃花,又恍若云霞。

她相貌本就生得精致。

平素犯懒时不耐烦用脂粉,依旧清丽动人;而今经过翠微巧手修饰,描眉画眼, 抿了唇脂,便显得十分妍丽。

翠微又将燕支调开, 取了支羊毫细笔, 轻轻地在她眉心描了花钿。

青禾捧场:“公主这般装扮,看起来比窗外的花都要娇艳, 纵是建邺城中的女郎都来了,也没人比得过。”

翠微颔首认同,收起胭脂等物后,又笑道:“我原以为, 公主不喜这样的场合,怕是未必情愿出席。”

萧窈咬了口蜜饯,促狭道:“想到兴许有人会因此不大高兴, 我便高兴了。”

先前在王氏金阙,她曾见诸多女郎们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王滢, 后来种种, 也足够摸清此人的脾性好恶。

上巳雅集这样一年一度的重要场合,王滢不会缺席。

青禾扶她起身, 细致地打理了衣摆。

萧窈难得在腰间佩了禁步,环佩压着柔顺的衣摆,连带着走路的步子都收敛些,施施然,透着几分娴静。

她抱着书稿往学宫官廨去时,时辰尚早,但陆陆续续已有人至此。

冷冷清清的学宫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四下皆有仆役相侯,为前来赴雅集的宾客们引路,错落的花枝间,时有笑语声传来。

或是称赞风景清幽雅致,或是品评各处匾额题字。

萧窈对学宫各处的路径已极为熟悉,挑了条僻静的小路,绕来知春堂。

学宫上下的官吏们虽已陆续定下,但还有许多事宜未定,学宫尚未正式开启,他们也大都还未搬来。

倒是谢昭时常在此。

他处理公务的屋舍外刻着“知春”二字,另一侧则是崔循的屋舍,刻着“玄同”。

崔循自然不在。知春堂门窗敞着,有琴声传出。

萧窈在院中听了会儿,待到曲终,这才进门:“我猜你应当在此,果然没错。”

谢昭待人处事堪称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

但相处得时日久了,萧窈渐渐看出来,他实则并没多喜欢那些宴饮,尤其是需要带着琴去,以表重视的场合。

譬如今日。

以他如今的声名,哪怕信手一曲,依旧能赢得交口称赞。可众人与其说是听琴,不如说是为着噱头,听个热闹罢了。

沽名钓誉者兴许能乐在其中,但对于真正擅琴的人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

可谢昭脸上看不到半分烦闷,修长的手覆在琴上,笑问:“怎的这时过来?”

“整理书稿时有不解之处,师父近日愈发繁忙,便叫我来问你。”萧窈反倒有些不自在,欲盖弥彰地咳了声。

此举多少奇怪了些。

毕竟前两日谢昭还曾去探病,她那时没想起来提此事,偏偏选在今日。

好在谢昭并未多问,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旋即道:“何处不解?”

萧窈拿的是尧庄游历广陵时记下的文稿。

她未曾去过广陵,对其中记叙多有不解之处,但谢昭却是生于斯、长于斯,直至后来遇到尧庄,才被他带离此处。

故而对于文稿中记载种种,自然更为了解。

与崔循不同,谢昭若是当师父的话,应当是个极有耐性的人。

他讲得细致入微,却并不枯燥晦涩。

萧窈听得入神,直到有仆役来请谢昭,才发觉时辰已经不早。

“若还有困惑之处,可随时来问。”谢昭抱琴起身,含笑道,“眼下你我还是同去清溪。”

萧窈点点头,收好书稿,与谢昭一同离了知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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