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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74)

萧窈幸灾乐祸,忍笑上前向重光帝行礼问安。

重光帝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哭笑不得道:“我这小女儿自幼顽皮,这些时日在学宫,怕是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

“圣上不必自谦。”尧庄捋着胡须,笑道,“公主性情至纯,在琴艺一道确有天赋,又肯勤勉练习,进益颇多。这些时日整理那些陈年书稿,也费了许多心思,是我之幸事才对。”

重光帝眼中笑意愈浓,倍感欣慰地打量萧窈:“是大有长进了。”

御驾将回宫,萧窈接替了葛荣的位置,欲搀扶重光帝。

重光帝轻轻推开她的小臂,朗声笑道:“父皇还不曾虚弱至此。”

“那父皇比那些个士族儿郎强多了,”萧窈轻嗤了声,促狭道,“方才我看着,他们许多人怕是出门就要躺倒了。”

重光帝无奈:“窈窈方才就只顾看热闹了?”

萧窈疑惑:“不然呢?”

“庭中站的,可都是建邺士族数得上的儿郎……”重光帝瞥她一眼,欲言又止。

萧窈愣了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阿父的用意。

凝神想了想,那些个士族子弟其实各个收拾得人模人样,衣带当风、环佩琳琅,其中也不乏姿容秀美之辈。

只是放眼望去,实在叫人提不起兴趣。

倒真不怪她挑剔,只是每日在学宫看的是谢昭那张脸,偶尔还会见着崔循……他二人能并称“双璧”,自然是有缘由的。

萧窈停顿片刻,如实道:“不提也罢。”

“你啊……”重光帝失笑。

他对此倒谈不上失望,毕竟心中已属意谢昭为婿,只是见萧窈仿佛并不热切,这才想着试探一二。

萧窈对此并不上心,答完,反问起他近来身体如何、用什么药。

重光帝一一答了,及至行至学宫门庭下,停住脚步看了片刻。复又向她道:“窈窈这些时日过得可高兴?”

萧窈点点头。

虽说学宫远不及京都城内那般热闹,但学琴、整理书稿比学规矩礼仪有趣,不必时常与那些个士族打交道,更是再好不过。

重光帝顿了顿:“再过几日,你须得回宫一段时日。”

他原以为萧窈会有疑惑不解,又或是因此不开心,可都没有。她只是又点了点头,稀松平常道:“好。”

重光帝道:“窈窈不问缘由吗?”

“我知道。无非是秦淮宴罢了。”萧窈疑惑,“阿父忘了吗?我少时曾去过。何况今载是谢氏操持,我亦听谢昭提过。”

想了想,又补了句:“阿父不必担忧,我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的。”

重光帝原该为此欣慰,却又莫名唏嘘,百感交集道:“只是倏然发觉,窈窈真的长大了。”

第039章 第 39 章

萧窈长居武陵, 来建邺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大都是年节。

唯一一回赶上仲夏秦淮宴,是先前那位坠马身亡的小皇帝登基时。

彼时时局乱, 阿父并没打算带上她, 是她自作主张混入随行的车队,悄悄跟来的。

那年的秦淮宴由王氏做东,极尽豪奢。

萧窈好歹也算是皇室族亲,但各处用以装饰的珊瑚树、夜明珠,生平罕见。她如同刚进城的土包子,险些被泼天富贵迷花了眼。

兜来转去, 误入一处庭院。

那是个看起来清幽雅致的小院,其中的宾客也都是世家子弟, 但却显然并非是在探文论道。

庭中只着单衣、坦胸露腹的大有人在。

更有甚者, 已同奉酒陪侍的侍女搅在一出,亲昵狎戏。

萧窈甫一进门就被甜腻的熏香与浓重的酒气冲得头晕, 还没能反应过来,被人当做王氏的侍女,拽了衣袖往怀中带。

她那时并不知五石散,也不知这是在散药。只吓得什么都顾不上, 惊叫着推开那人,逃开了。

因着此事,萧窈对士族子弟的印象一直不大好, 对于这场由来已久的夜宴亦没什么兴趣。

若换了从前,她兴许会想法子推脱。

可时至今日, 已明白许多事情在所难免, 并不能由着性子想如何便如何。

萧窈并没急着回去,只先知会翠微她们, 又提前向尧庄告了假。

尧庄较之先前更为繁忙。

毕竟这许多学子中,虽不乏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但也有崔韶这样对松月居士仰慕已久的人。

先前不得见,而今总能名正言顺地请教学问。

尤其刚开学这段时日,澄心堂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

而谢昭也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既要为学宫事务忙碌不休,又需筹备自家的秦淮宴。

萧窈自己练了几日琴,将回京都这天,特地去了趟藏书楼。

她原想着取两册书就走,并没打算久留,却不料竟撞见一场冲突。

“一册书而已,我难道还能为此扯谎不成?”身着锦袍的青年声音在堂中回荡,兴许是恰处于变声期的缘故,显得格外刺耳,“打量着谁都同你们这等穷酸一样!”

萧窈倚着扶栏,向下望了眼。

她记性尚可,依稀记得这是谢氏子弟,入学那日曾不情不愿地过了谢昭一声“三兄”。

被他奚落的则是个身着粗布麻衣的青年,高且瘦,样貌周正。

被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了,此人却未见窘迫之色,又看了一遍手中的记册,认真道:“郎君交付的书,确实少了一册。”

萧窈认得他手中的记册。

这是谢昭依尧庄之意定的规矩,藏书楼中的书若要带离此处,须得在记册上登记,下次来时必得如数奉还。

若有折损,则要另抄一份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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