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在旁看了眼,不由得惊叹:“这样大的阵仗!”
萧窈看着长龙似的车队陆续驶过,轻轻拭去腕上的甜水,亦感慨道:“真是热闹。”
第040章 第 40 章
桓氏此番回京的车队实在声势浩大。
这日傍晚, 萧窈在夕阳余晖中看着一辆又一辆车马驶过,烟尘四起。紧接着,整个京都都知晓了这一消息, 议论纷纷。
桓氏那位老爷子是如今的太常卿, 也就是崔循的顶头上司,生平唯爱美酒、清谈。
虽担着这一头衔,但依他老人家的话说,皆是“俗务”。
故而不屑为之,当了个极清闲的甩手掌柜。
萧窈只在元日祭礼上远远见过他一面,兴许是饮酒过多的缘故, 半日下来已是颤颤巍巍的,叫人疑心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但无人敢怠慢桓家。
且不说桓氏底蕴深厚, 大将军可是率数万兵马坐镇荆州, 谁敢轻易得罪?
六安的消息向来灵通。萧窈歇了一夜,第二日问起时, 他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
“昨日入城的,是大将军嫡出的那位长公子。他这些年长居荆州,而今适逢桓翁寿辰渐近,特带着一双儿女回来祝寿。”
“同行的还有其夫人, 与桓二娘子。”
萧窈早些年去荆州寻晏游时,算是与这位桓二娘子打过交道。听六安提起她,想起当年经历, 不由得皱了皱眉。
至于桓氏这位夫人……
萧窈绕着缕头发,同翠微道:“若我未曾记岔, 桓氏长公子娶的是王家那位大娘子, 王旖。”
翠微点点头:“正是。”
这桩亲事是真正的门当户对、珠联璧合,无论于桓氏还是王氏而言, 颇有助益。
当年王氏嫁女排场之大,为人津津乐道许久。
萧窈依稀记得来建邺的路上,钟媪曾用颇为推崇的语气同她提过此事,只是她那时被一堆名字闹得头晕目眩,并没细想过。
而今想来,这便是士族联姻的意义所在,崔翁对崔循的期许应当亦如此。
只是不知崔循心中如何思量。与他年纪相仿的桓长公子已然儿女双全,他的亲事却还是八字都没一撇。
青禾替她梳篦头发,打量着铜镜中的萧窈,好奇道:“公主是有什么顾虑?”
萧窈回神,随口道:“我在想,不知王家这位大娘子是否好相与?”
萧窈已然对各家族谱熟稔,知晓王旖与王滢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以她对王滢的了解,只怕这回秦淮宴上再遇着,未必肯消停。
她并不惧怕王滢,只是对素未谋面的王旖有所顾虑。
翠微宽慰道:“今次秦淮宴是谢氏做东,便是再怎么嚣张,想来也不会闹出多大的事端,拂谢家颜面。”
萧窈心中觉着未必,但多思无用,届时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秦淮宴为期三日,最先递到萧窈这里的请帖,是头一夜观灯、赏荷的风荷宴。请帖上隐隐绘着花叶暗纹,字迹清逸,有脱俗出尘之感,叫人一见难忘。
这些时日见得多了,萧窈一眼就认出这是谢昭的字迹。
她并未提早过去,待到白日暑气逐渐散去,暮色四合,才离宫去了摆宴的别苑。
青石铺就的路径两侧已点上花灯,明光相接,映出沿途夜景。
放眼望去并不见富丽气象,却极为雅致,能看得出来颇为一番心思。
有微风拂过,送来一段荷香。
宾客们四散着观灯赏景,衣香鬓影,笑语不断。
萧窈兜兜转转,在一处藤萝花架下,偶遇了谢盈初。
谢氏今日是主人家,按理说她应当在谢夫人处陪着招呼宾客才对,但谢盈初并非擅言辞之人,难免拘谨不自在。
加之并非谢夫人所出,素来也不大讨这位嫡母喜欢,便没去掺和。
她原本正对着花灯出神,看清来人是萧窈后,莞尔一笑:“公主来了。”
萧窈点点头,看了眼她身侧那盏莲花灯,随口道:“方才还在同青禾感慨,你家宴上这些花灯做得可真是精致,上边的题词应当是谢昭的手笔吧。”
“公主好眼力。您若喜欢,等夜宴散去时,可带几盏回去……”谢盈初顿了顿,转而笑道,“又或是叫三兄送你新的也好。”
萧窈想了想,只道:“他近来忙得厉害,我已有些时日未曾见过。”
谢盈初道:“三兄近来忙着筹备此宴,过了这几日,自然清闲下来。”
“学宫新开,近来事务也多不胜数,”萧窈有意无意道,“倒真是不巧,赶在一处了。”
“阿翁原是将此宴交给长兄操持过目,哪知长兄前些时日病情加重,实在难以为继,故而只能令三兄回家中帮忙……”
谢盈初轻轻拨弄莲灯,看着其上清逸字迹,由衷道:“三兄做事素来尽善尽美,事必躬亲,这些时日忙得不可开交,人都清减许多。”
言毕,又同她感慨:“可饶是如此,也不见得能落什么好。”
萧窈轻声道:“是因谢夫人不喜他吗?”
谢盈初面露难色。
她虽敬仰自己这位三兄,连带着对萧窈亦有好感,但到底循规蹈矩惯了,实在无法非议嫡母,只得敷衍过去。
萧窈见此便没勉强,闲谈几句后,觑着时辰差不多,结伴往设宴处去。
她先前虽来过谢家,却并不曾正经与谢夫人打过交道,直至此时。
这是个看起来不大好相与的人。
身着石青色的衣袍,端坐在正位上,发髻高高绾起,佩戴着套玉制的头面首饰,在灯火下映出幽微光泽。
兴许是时常皱眉的缘故,她眉心有两道浅浅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