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紧抱霍去病大腿,给他打工(291)
短暂消沉过后,殷陈强自挣扎着打起精神来,让医者们振作起来。
她负责的患者中有一名唤卮儿的小童,他拉着殷陈的衣袖,“神女阿姊为何难过?是不是也同卮儿一样肚子痛?”
她的面容被面衣遮挡得严严实实,因此片刻的微怔并未被人发觉。
十八里亭的孩童都亲昵唤她神女阿姊,让她想起殷家班子那个常向她讨要饴糖的黏人的小虎阿弟。
她眨眨眼掩饰自己的失态,“是啊。”
卮儿强撑起身子,朝她弯弯眼,“神女阿姊的眼睛真像我阿姊,我阿姊也生得如神女一样美丽。”
可他的家人都于已逝去了,殷陈亲手在竹简上划去了他家人的名姓。
卮儿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颗已经被偏高的体温捂化了的饴糖,“我阿姊说,痛痛的话,吃糖就不痛了。我送一颗糖给你吃,吃糖就不疼了。”
殷陈盯着手心那颗黏糊糊的饴糖,卮儿则舔了舔手心的糖浆,乖乖蜷缩在稻草上闭上眼。
患者碰过的物什,按理都应销毁,她将那颗饴糖放到帕中,轻轻拍着卮儿的肩,看着他睡去。
她回到屋中,拿出南越地形图,沿着标记的各支流往上看去,最终,大多数起点都在西南夷。
她又翻出记录着病患来源的书简,无一例外,轻症患者都来源于自西南夷而来的支流地域。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中闪过。
若是,瘟疫来源并不是海鱼,而是从上流沿水而来的呢?
难道,是蛊毒?
淳于文正在研究药材,看到殷陈步履匆匆冲进屋来,“怎的了?”
殷陈来不及顺气,“先生,瘟疫来源,或是蛊毒。是先有的轻症患者,瘟疫自上流而起,顺流而下,注入海中。”
淳于文原本还在焦头烂额地寻找线索,闻言立刻走到案前看南越地图,“可轻症患者是较重症患者后发现的。”
殷陈将自己的猜疑一气说出,“不,是他们死的太快了,根本没来得及救治就已入土了。所以我们才会走入轻症患者是重症患者之后的误区。”
她的声音有些急切,说出这话时,手止不住微微颤抖。
淳于文目光幽深,浑身汗毛竖起,这个猜想极大胆,但却极有可能能查出瘟疫真正起因。
那么瘟疫是在上流而来的。
这才是起因,这所谓的瘟疫一直都是蛊毒,他们一直在用治疗瘟疫的法子去治疗此症,所以不得章法。
夜半,有人急急进门,殷陈正在与医者们研究蛊毒,“怎的了?”
周行看着她,“卮儿没了。”
殷陈一怔,她想抬步,双腿好似扎了根似的,她看向商陆,眼中氤氲出潮意,“劳烦扶我一下。”
商陆搀住她的手臂,扶着她出门。
在看到那个鲜活的,会甜甜叫她神女阿姊的卮儿安静地躺在稻草上时,她闭了闭眼,泪水终究自眼眶滚落而下。
她蹲下身,检查了卮儿的脉搏,他的手很柔软,手心还残留这饴糖甜丝丝的香气。
解开卮儿的衣裳,小小的胸膛青筋暴起,皮下已经有了青紫的出血点,他那样疼,竟还将唯一的糖给了她。
殷陈将卮儿衣裳抻好,揩了揩他颊上的泥渍。
殷陈倚在木棚柱边,仰头看暗蓝色天穹上那弯浅黄色月牙,这时节,仍有飞蛾扑豆灯,撞出声响。
木棚四周只用干厥草编织的席做了遮挡,挡不住无孔无入的寒风,也隔绝不了棚中摧心般的压抑的咳嗽,更有疼痛的呻-吟声间或惊醒凉夜。
少女单薄的身影被灯映出一道剪影,更显纤瘦如竹,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这种深陷泥沼、将人紧紧勒住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让她觉得疲累至极。
她掌心相对,手指交错握拳,拇指置于额上,喃喃道:“阿母,阿翁,若我能救他们,我定要救他们。”
边上那盏豆灯摇曳了几下,似是在回应她的话,她摘下厚厚的面衣,摸出怀中那面精巧至极的铜镜,看着镜中女子的模样,秀丽的长眉,倔强的眼,挺秀的鼻梁上被压出了点点红痕,莹白的发丝随风微微拂动,这张面容组成了殷陈的模样。
她看清了镜中的自己,她看够了生死离别,偏偏不要这般轻易地被打败。
她掏出袖中帕子,帕中的饴糖融出的糖浆已经黏住帕子,散发出甜腻的气息。
她抿着甜丝丝的饴糖,仰起头看漫天星子。
苍穹之上,千万点星子闪烁着悲悯的光亮。
若此时从上空俯瞰,会看到长安万家灯火吗?
会看到南越哀鸿遍野吗?
若世有神明,就睁眼瞧瞧罢。
瞧瞧这支离破碎的世间,瞧瞧这挣扎求生的世人。
她在寂夜中待了几刻,直至浑身浸透了寒冷,才抬步去寻淳于文,“先生,我可亲自试药。”
“你疯了?”淳于文拉过她的手腕给她把脉,又捞起她的衣袖,看到她腕上那已经隐隐约约冒出的青筋,一股凉意腾地直冲颅顶,他倦意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急声问道:“为何?”
“先生,我身中蛊毒却能活了这么多年,体内定然有些特殊的地方。况且,现在的十八里亭药材已经不多了,盲目试药绝非良策,以我的命换这万千人的命,这是天下最划算的买卖。”她向来明锐的眼眸闪着坚毅,既做了这般选择,她已经考虑了后果。
只是,她似乎又食言了。
淳于文严肃看向她,原本血红的眸子酸涩不已,“你当真是个胆大至极,固执顽劣的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