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紧抱霍去病大腿,给他打工(342)
“太子长乐未央。”殷陈给他行了大礼。
刘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殷医者请起罢。”
卫子夫察觉到他今日的不寻常,“据今日这是怎的了?”
“回阿母的话,今日孤与一人辩论,其言世上百业,巫医贱最为也。”
“观点如此鄙薄,怎堪为据所扰?”卫子夫蹙眉。
殷陈本还沉浸在卫子夫说起的霍去病幼时趣事当中,刘据这话并没能戳中她,她看向刘据稚嫩的面容,“民女斗胆请问,太子如何认为的?”
“孤认为,世上百业营生,皆是民之根本,本无卑贱与高尚之论。”刘据母家势弱,性子又是极为仁慈温和的。
然为君者,最应摒弃的,便是温和与仁慈。
“在太子心中,或许并无贵贱之分,然现今天下士农工商,阶级分明,这本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殷陈不带任何情绪陈述着事实。
刘据眉头微紧,“殷医者也这般认为吗?”
殷陈摇头,“民女与殿下观点一致。”
“那你为何没有一丝愤怒之意?”刘据小脸一皱,表示不理解。
“愤怒只会让自己陷入对方的逻辑中无法自拔,当民女试图将自己剥离出来看此事,就会发觉此人的漏洞,民女还有一问想问太子。”
刘据颔首,示意她问。
“此人以何为根据,判断巫医最贱?”
“巫者行事诡谲多变,多以怪力乱神乱人心志。”刘据回忆那人的话,总结了两句最为不堪反驳的。
“此话,确实不假。”殷陈赞同点头。
刘据想起那人的话,又道:“他还有论,自古宫中祸者多源于巫蛊。”
卫子夫原本还认真倾听,听道巫蛊儿子,面色已经骤变,她想打断二人交谈,殷陈却笑着摆首。
卫子夫看向边上的沉玉和少淑,二人默契带着宫人离去。
“民女认为,巫蛊为人所为,然人又多为权势熏陶驱动,所以,巫蛊之祸,并不在巫蛊,而在人祸也。”
刘据面色凝重,她之话确实十分道理,若以此反驳那人之论,便能将他的论点驳倒,“医者的意思,巫蛊非祸事之源。”
“民女浅薄,还有一问,此人以巫为论点,又与医有何干系?”殷陈已经将此话题巧妙掠过,继续问道。
刘据想到此处,稚嫩的声音都沉下来几分,“他言,自古巫医不分家,巫医同出一脉,自是蛇鼠一窝。”
殷陈嗤笑一声。
“医者何故发笑?”刘据毕竟年岁小,此时已经进入她的逻辑中。 ”此人此前之话还有些根据,然这般强行攀扯,当真偏颇。若以一家之论言之,先秦之前,儒家与巫便同出一脉,此人此言,不攻自破,殿下何必为之动气?”
霎时,刘据眼前的迷障此言尽数吹去,稚童眼眸睁大,他从未想过从这一方面去反驳对方,“殷医者此言,让孤茅塞顿开。”
殷陈眼中的笑意尽失,“且在宫中,谈论巫蛊乃是大不敬之罪,此人口口声声说起巫蛊之祸,殿下下次见着此人,可问问他,难道他是亲历者?”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妙哉。”刘据豁然开朗,起身去扶殷陈。
殷陈看着他闪着笑意的眼眸,刘据的眼睛形状生得很像今上,而今上当上太子,也是这个年纪。
但依照今上的性子,想必现在的刘闳更像他罢。
相较于刘闳的伶俐聪颖,刘据温和敦厚的性子显然更多来自皇后和大将军。
卫子夫看着刘据和殷陈轻声言语,欣慰地勾勾唇角。
殷陈在宫门关闭之前出宫去,沉玉送她出到作室门,忽而叫住她,“姑子。”
殷陈停步回首,清瘦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颀长,她着一身杏色曲裾,沐浴在夕阳中,面目柔和得让沉玉生出些真实的错觉,她恍然看到了陈皇后的模样。
她是建元二年跟在卫皇后身边的,那时的她年岁尚小,对陈皇后的印象已然模糊了。
此时此刻,她恍然回到了十数年前的未央宫。
殷陈却不是陈阿娇,她站在原地半晌,察觉不对,做出一副转身欲走的目光,“你再不说的话,我可要走了。”
“祝愿殷姑子,万事顺意。”沉玉弯了弯眼,她已经到了出宫的年岁,明日便要归家了。
她这句话来得毫无根据,殷陈笑道:“万事顺意可不容易,我努力试试罢。”
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墙拐角处,沉玉抬手抹泪,再看一眼未央宫巍峨的宫墙,分立两座高耸望楼,宫殿沉默伫立,侍卫林立,已近餔食时,长安万家炊烟正缓缓升起。
明日的长安,和今日没什么不同,街道依旧平整宽阔,天气依然碧蓝如洗,行人如蚁穿梭往来,步履匆匆,不曾回首。
——
殷陈回到梨花坊,第二日将医馆的营生安排妥当,又将自己的家事和坐骑追风托给秋枝,安排契据尔盯着李家,坐上了宫中驶来的车。
惊澜和袅袅在路口送别她,她左右看,不见李广利,室人看出她的意图,“姑子不必等了,他好几日未曾回来了,不知到何处野去了。”
殷陈只得朝室人行礼,“还要劳烦室人替我照料袅袅。袅袅要听室人的话。”
袅袅乖巧点头,“袅袅也祝阿姊岁首康健,喜乐。”
李惊澜拉着她的衣袖,“殷姊姊此去定要万分小心,我听闻宫中贵人众多,姊姊不可再意气用事,还有,劳烦姊姊将此物交给次兄。”
说罢递出一个小包袱,包袱中散发出一缕香气,是栗子糕的香气。
李惊澜像个小大人一般絮絮叨叨地叮嘱,粉腮上的梨涡随着话语乍隐乍现,那粒缀在腮上的小褐色痣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