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紧抱霍去病大腿,给他打工(376)
霍去病捏着肉脯,卢胡王归去后,想必乌维就要纠集所有匈奴人冒雪攻上来了。
他们的兵刃和所剩的弩箭不多了。
此战磋磨了对方,也彻底将汉军的战备消磨了大半。
困苦之境中迸激而出的勇悍已是汉军全数的回击了。
马儿身上被扎出的伤口愈合不了,战马不停倒下,踏云原本跟它的主人意气风发,此刻也顿蹄萎靡,它身上冻伤和裂伤已经无法治愈。
连续数日的奔袭,战马已经瘦了一圈。
明日一战,是死战。
霍去病部署过明日战术之后,抽出腰间佩刀磨利,刀刃侵染了太多血,已经泛出淡淡的乌。
汉军收拾了战场,将匈奴人身上还能用的箭矢重新回收磨利,为明日一战做着准备。
河西的夜,星星点点,仿佛触手可及,周围的雪白莹莹的,战胜的欢愉过后,便是极致的沉默。
军士们剥下匈奴人身上的旃衣披在身上,霍去病却没有接受那些沾染着血腥气和汗臭味的毡裘,仍着红袍札甲。
这一战,汉军阵亡了千余人。
大多数阵亡军士的尸身没能找回来,他们的尸身被匈奴践踏,已经深埋于河西深雪之下。
霍去病身上也受了伤,翼君处理完重伤的军士,过来给他处理身上的伤。
他左臂上中了一箭,箭矢在当时便拔出来了,战后一直忙于部署下一步战略计策,伤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翼君看到他手心一片红褐色血迹,赤色袍的袖子也染得更深了些。
霍去病背靠着石壁,坚硬札甲与石壁碰出细碎的声响,拆着左手上被血染透的手带。
翼君跪坐在他身边,摆弄着药材。
“带来的伤药可还够用?”霍去病忽而问道。
“回禀骠骑,已经不多了。”翼君动作一滞,沉声答道。
霍去病还想再说些什么,阿娜妮却在此时走了过来,她接过翼君手上的药和布条,“我来罢,你且去照看别的军士。”
翼君看了阿娜妮一眼,起身离开了。
霍去病将沾血的手带取下,挽起衣袖,露出臂上伤口。
阿娜妮看到他腕上系着的两条五彩线,一条已经旧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汉人会在乞巧时结五彩线,她盯着那五彩线,一瞬间便明白出自谁手。
看到伤口的一瞬,阿娜妮蹙眉,伤口周围褐色的血块糊住,看不清伤得多深。
“得先清理伤口。”阿娜妮取下腰间从月氏带来的药酒。
她拨开囊袋的瓶塞,将净布浸湿,一点点为他擦拭伤口周围。
霍去病一言不发,只在她不小心触到伤口是微微拧眉。
直至伤口露出全貌,阿娜妮心道并不乐观。
伤口足有一寸来深,这样的伤放在平时并不十分严重,但如今匈奴人随时都有可能攻过来,战时,这伤也不能养护,只能上药包扎。
“为何这副表情?”霍去病淡声道。
“我只是没想到,骠骑将军竟也会被匈奴所伤。”阿娜妮耸耸肩,故作轻松道。
“……”霍去病沉默看了她一眼,阿娜妮面上也冻伤了,那双瑰丽的眼眸在暗夜中仍然散发着狡黠的意味。
阿娜妮垂下眼,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他上药,“若是殷陈给你上药,你定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听到殷陈的名字,霍去病唇角微勾,他确实想起了殷陈初次给他上药的情形,彼时少女嘁嘁喳喳,话中都是对他的好奇与试探。
阿娜妮抬眼看到他唇角尚未隐去的笑意,快速利索将伤包扎好,“将军怕吗?”
霍去病放下袖子,活动了一下手臂,再度缠上手带,道:“怕甚?”
“怕身葬河西,怕不能带这些人回家。”阿娜妮微抬下巴,一丛丛红褐色的花开在雪中,不远处,是仍染着血色的皋兰平原。
血腥气似有若无钻入鼻腔,这股寂静带来极致的冷比现在的温度更叫人不适。
许多面目全非的尸体仍旧横在皋兰平原,堆成了小山状。
似火苗。
这一丛,那一簇,没有生命力的。
这是随他出征千里的汉军士,他们离家数千里,有些人这辈子都无法魂归故里了。
说不怕吗?不怕是假的。
他知道战争便是如此,以生命为代价,可看着那些命丧匈奴刀下的军士,被马儿践踏得面目全非,唯有身上残破褴褛的红衣札甲能辨认出敌我方。
“这是你那个亲卫孙不忘身上的物件罢。”阿娜妮看向他放在身边的一块木牌。
作为主将的亲卫,随身佩戴的证明身份的木牌,镌刻这孙不忘的姓名。
那木牌上沾着褐色血迹,与他手上的血迹别无二致。
阿娜妮坐到他身边,周围萦绕着很不好闻的气息,让人心莫名沉重。
她身上的香气倒是冲淡了不少这样的气息。
霍去病闭目养神,自进入河西以来,他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过。
阿娜妮抬头看向河西薄得惊人的暗蓝色夜幕,她在外四年,总念着河西,可回到了河西,她的心却依旧像是在漂泊浪迹。
她扭头凝视霍去病的侧脸,碧色眼眸漾着莫名平静的波澜。
霍去病被她看得烦了,蓦地睁开眼,“为何盯着我?”
阿娜妮弯眸一笑,口中竟哼起一首歌。
此夜歌不同于汉地的雅歌,阿娜妮在歌唱时,神色温和,声音也比平日里更为清润。
她唱的是额吉幼时总给她唱的歌儿,歌声轻轻柔柔的,仿如月光倾瀑,静静流淌在皋兰山中,淌入每一个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