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紧抱霍去病大腿,给他打工(386)
眼前这个人做了几十年武将,这双手,没有丝毫曾做过武将的痕迹。
李蔡将手收回,再次说了一遍,“医者请用。”
殷陈莞尔,双手端起酒觞双耳抿了一口冰杨梅酒,“据民女所望闻,丞相面有光,腰背直,倒是极为康健。”
“医者都未曾切脉和询问,何以确定老叟极为康健?”李蔡也饮了一口冰酿,笑道。
“那便要请丞相赐脉一观了。”
侍从鱼贯而入,殷陈净了手,擦干手,跪坐在案边,摸上李蔡的脉。
她近前观察这双手,皮质红润,只有一些淡淡的伤疤,想必年轻的时候,应当是一双极赏心悦目的手。
他脉象平稳有律,除了她伤了他那一刀会在淫雨季节让他浑身犹如蚁虫啃咬之外,确实不像病痛缠身的模样。
心中莫名有些失望,她收回手,“想来是快要入夏了,天气炎热,湿气过重,让丞相觉得疲累不适。”
“是吗?上次医者可不是如此说的。”
上次?殷陈几乎记不起上次她说的是什么了,上次他的脉象同现在,好似有些不一样,一个人的脉象本就多有变化,何况过了这么长时间。
殷陈有些不耐地看向他,“听丞相这话的意思,难道还想要民女给出一个丞相身子不适的诊断?丞相这宅中应当有医者,何必从民女这里要诊断?不过,”她话锋一转,“民女听闻丞相自继任以来十分勤勉,连休沐都不曾放下公务,在丞相一职上,评价倒是高于公孙丞相。”
“不过是承前人之功罢了,医者这般夸赞便是折煞老叟了。”
这话说得倒是谦虚,只是对方面上挂着的笑意实在刺眼得很。
殷陈忽而粲然一笑,微微前倾身子,通常她做出这个动作,便表明她不想再同人兜圈子了,“所以丞相想要在夏苗前生一场大病,还是民女引起的?为何?丞相对夏苗有何抵触的?”
李蔡没料到这小女子竟如此直白,他淡然抬手端觞,饮一口觞中清甜的浆液,“殷医者说笑了,阿姝有孕这阵子给医者添了许多麻烦,我今日请医者前来,主要还是想借此机会报答医者。”
殷陈注视着觞中鲜红酒液,冰块在酒液中沉浮,杨梅酒幽幽的清香与室中的淡淡清浅的苏合香交融。
苏合香是来自西域的香,她最开始知晓此香,是在王庭中。
阿娜妮天生的自带的香气让匈奴人啧啧称奇,一个西域商人说,她身上的香气,倒是有些苏合香的模样。
殷陈却不觉得,阿娜妮身上的香气是清甜的,而苏合香含着淡淡的辛辣。
“报酬的话,民女想要的丞相或许没有。”
“医者不妨说说。”李蔡微微颔首,似是对她口中那他给不起的报酬有些不屑。
“民女有一个问题,向来丞相博学多识,想同丞相请教一二。”殷陈看他眼波不动,继续道:“民女前些日子诊治了一个西域商人,从他口中听闻极西的西方,人们会信奉一种神明,名曰休屠。”
“哦?”李蔡似是有些兴趣,眉头稍抬。
“民女在想,这会否和大汉崇尚的长生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蔡开口说出自己的观点,“人们信奉一个信仰,必定会从其中得到满足,或是精神,或是物质。”
“丞相似乎对此很有研究。”看到他眼中乍然划过一丝兴味,知晓他定然对这个话题十分有兴致,殷陈继续道。
“谈不上有何研究,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老骥伏枥的感觉。”
“所以丞相也想悟得长生之法?”
“这世上之人,难道有不想要长生的吗?”李蔡笑着反问道。
殷陈面上不显,心道,或许有呢。
窗外啾啾鸟鸣和聒噪的蝉鸣在这一瞬间忽然停滞,风肆意撩拨过飘摇的柳枝,那斑驳光影在少女靠窗的那面明媚的侧颜上,那光斑也有落在她发上的,因此发根泛出淡淡的银色无可隐匿。
李蔡的目光停在她发上一瞬,忽而一笑,终止了这个话题,“殷医者难道就这个问题想同老叟探讨吗?”
殷陈将视线从院中绿意转到他身上,“民女听闻李家人射艺了得,丞相可否教我射艺?”
“老叟许久未曾拉弓了,又有旧伤在身,倒是有些生疏了。内侄李敢是个中高手,不若我为医者引荐?”
殷陈转转眸子,“好哇,不过,不知丞相哪来的旧伤?是在幕南之战中?还是马邑之围中?”
李蔡被她此话一噎,“我想殷医者比我更了解。”
“不,你的女儿似乎比我更了解你这个父亲,可你却不大了解她。”殷陈意有所指,李蔡今日旁敲侧击,大约也是为了这一点。殷陈想起伴在李姝身边的那个宫人,大概率也是他的安排。
看来,李姝这颗棋子,并不听他的话呢。
“医者照料李姬数月,又在上林别馆全力救了小女,于李家而言,莫大恩情……”
“丞相谬赞,是李姬吉人天相,命不该绝。不过,李姬当时失血过多,这段时间仍需乳医好好调理。”殷陈嘴角含着得体的笑意,同他打着官腔。
李蔡微眯眼眸,“殷医者谦虚,我早闻殷医者在南越人人称颂的事迹,当时殷医者身边还有一个张先生,不知其何在?”
殷陈微微抬眉,唇角也挑起微小的弧度,“张先生不过是南越一介山野游医,不知丞相寻他作甚?”
张先生此人神出鬼没,想必是他的人跟丢了踪迹,遍寻不得,来自己身上寻找突破点呢。
“不过是在旁人口中听过几句,觉得此人恰似故人,应当是故人后裔。”李蔡再次舀酒,酒卮中的冰块已经渐次消融,在他的搅动下,冰块沉浮相撞,叮铃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