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诸事顺遂, 日子过得飞快。
这一年入冬时,祁父便朝宫里递了告病的折子。
皇帝十分痛快地将人召回了京城养病,并选派了新的镇北军主帅。上一世江寒之不甚关心,并不知道祁父回京后具体如何,这一世却因着祁燃的缘故,目睹了祁父告病的整个过程。
事情比他想象中更为顺利,皇帝颇为慷慨,赏赐了祁父不少东西,还封了个镇远侯。虽说至此祁父手里便没了兵权,但一个侯爵在身,可保他这辈子安享富贵。
“我从前还挺替祁叔叔委屈的,但现在觉得,这样也挺好。”临近年关,两家人凑到了一起庆祝,这晚江寒之留下祁燃睡在了自己屋里。
两个少年窝在软塌上说话,祁燃则耐心地帮江寒之剥松子。
“我娘最高兴了,她之前就怕我爹要上战场。”
“你怕吗?”江寒之问他。
“也怕过……”祁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将来等咱们离开武训营,说不定正赶上北境开战,你想去吗?”
“不想。”祁燃回答得很果断。
“为什么?”
“我不想去,也不希望你去。”祁燃说着看向江寒之,目光中带着让人看不太懂的意味。
江寒之失笑,“总得有个理由吧?”
“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祁燃说着把手里的松子放下,起身道:“我困了,去洗漱。”
江寒之有些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祁燃情绪不大好。可他方才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奇怪了。
这晚,祁燃回来后便睡了。
江寒之本想问问他,见他不想说,也没勉强。
次日,祁燃便回了自己家。
等他们再见面时,已经到了初六。
这日祁父祁母张罗了家宴,邀请江寒之一家人去做客。以往每次都是他们去江府,此番也算是礼尚往来。
席间,两家人聊得十分热络,后来话题转了一圈,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江溯身上。
“溯儿难得今日不用当值,多喝几杯。”祁父张罗他喝酒。
江溯并不推脱,老老实实端起酒杯敬了祁父一杯。
“溯儿快及冠了吧?”祁父问。
“是,今年正好及冠。”江父道。
“亲事该定了,不能再拖了,我和他这么大的时候,祁燃都快出生了。”祁父笑道。
“有媒人牵线了,过了年正说两家人相看相看呢。”江母说。
江寒之一怔,他整日不在家,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哪家的姑娘?”祁母问。
“杜尚书家的千金,说是今年十七了,比溯儿小了三岁。”
江寒之听到杜家千金,松了口气。这一世,兄长的婚事似乎提前了些,好在人选还是杜姑娘,这说明俩人还有机会。
“杜尚书家的千金,那不错啊。杜家是书香门第,那孩子想来定是个知书达礼的。”祁父道。
“是啊,溯儿去岁立了功升了中郎将。如此年轻有为,与尚书家的千金也算是门当户对了。”祁母说。
杜尚书是文官世家,他们家则是武将出身,若是放在前朝,文官武将大都互相看不上,结亲只怕很难。不过放在本朝,却很寻常。
当今圣上重武,江溯这样的青年才俊,在京中哪怕是与公主婚配,也没什么稀奇。
“哥,我听说杜姑娘长得挺漂亮的。”饭后,江寒之揶揄兄长道。
“背后别议论人家姑娘。”江溯脸有些红,“不过我听说杜尚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来杜姑娘也颇擅此道。”
江寒之一愣,不由想起了杜姑娘穿着武服手持长棍与人比试的那一幕。
在大宴朝,女子习武不算出格,据说宫中有位娘娘就是武人出身。谈婚论嫁时,也鲜少会有夫家介意此事,毕竟皇帝后宫都有习武的女子。
问题出在江溯这里……
他自幼喜欢读书,喜欢诗文,虽然自己读得不好,却一直向往成为文人,甚至会积极参加京城的各种诗会。也正因这样的执念,他一直想找个会舞文弄墨的姑娘成亲。
江寒之怀疑,哥哥肯定是把素未谋面的杜姑娘,想象成了一个出口成章的文人模样。
这下难办了。
江寒之担心,这门亲事够呛能成。
“不高兴了?”待周围只剩两人时,祁燃朝江寒之问道。
“啊?我为什么不高兴?”江寒之有些茫然。
“江伯父打算让江溯哥和杜姑娘相看……”
“我哥和杜姑娘相看,我为什么不高兴?”
祁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道也不知是谁,听到这门亲事眉头就皱得跟要打结似的。都这样了,还嘴硬说没有不高兴呢!
“不舒服就说出来,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不会告诉旁人的。”祁燃语带安慰。
“我没有不舒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江寒之说。
祁燃叹了口气,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真没有不高兴。”江寒之说。
“我还不知道你?”祁燃伸手在他脑袋上一摸,“浑身上下,嘴最硬。”
江寒之:……
第三十三章
江寒之莫名其妙, 心道兄长要说亲,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祁燃这家伙,不会觉得他对兄长有那么强的占有欲吧?
他倒是听说过, 有些小孩不喜欢家里有新成员, 所以父母生了弟弟妹妹以后就会闹,也有一些是兄弟姐妹成家以后,会觉得家里多了个“外人”,也会闹上一番。
但那多半都是些年纪小的孩子,他如今都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