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之猛地转过头看向了谢玉舟,神情显出几分不可置信。
“为何?”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从唇齿间吐出时,却又带上了莫名的沙哑。
“哎呀,你别多想!”谢玉舟解释道,“我不是不够在乎云挽,才不想多花心思,来你们这儿捡便宜的!实在是你和你那个凌苏苏的婚礼太大张旗鼓了!”
他道:“你看啊,凌苏苏和云挽都是从俗世而来,咱俩又都想用俗世之礼迎娶她们......若你与凌苏苏的结契大典在前,同门都奔着新鲜劲儿来凑了热闹,尝了鲜,我再与云挽成婚时,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云挽就是个小女孩,你别看她平日里一副冷静自持的早慧模样,本质还是个小孩子,他们这些年轻小孩最在意这些了,我既是她未来的夫君,自不可能让她受这委屈!”
说罢,谢玉舟还一脸坚定地对沈鹤之道:“总之,你若不同意咱们四个一块办结契大典,我必是会加紧赶工,将我与云挽成婚的日子定在你们之前的,我估摸着这种事你也不在意,但你那个未婚妻不也是个跟云挽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吗?而且看着还挺矫情的,别到时候被气哭了,又撺掇别人在背后说我们家小孩坏话。”
“谢玉舟。”沈鹤之蹙起了眉,语气中带了几分警告之意。
“好好好,行行行!”谢玉舟懒得跟他争论,“我维护我的,你维护你的,反正意见我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鹤之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去问问苏苏的想法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凌苏苏答应得很痛快,甚至在听说了云挽要与谢玉舟成婚后,眉宇间都隐隐带了几分喜色。
又或者,她会同意,也并未出乎沈鹤之的意料,此事本就无伤大雅,苏苏对云挽从未有过恶意,云挽能觅得良人,想来她也是真心在替她高兴。
于是之后的一个月里,谢玉舟开始紧急地找人定制喜服,风风火火地为不久后的结契大典做起了准备,而消息也很快在太虚剑川内传得沸沸扬扬。
沈鹤之与谢玉舟,在太虚剑川可都算得上是风云人物,如今这二人竟准备同时与人结为道侣,门内弟子都忍不住开始期盼,想来一睹这史无前例的盛大婚宴。
而今日,谢玉舟的喜服终于送了过来,他便迫不及待地穿着来向沈鹤之炫耀了。
“大舅哥!你快说句话啊!这身衣裳穿在我身上到底如何!到底能不能在大婚那日艳压你!让我们家小云挽出尽风头!”
沈鹤之抬眸看向了那一脸笑意的红衣少年,他本就看起来年龄小,又素来张扬,这身红衣更显出他的俊俏鲜活。
他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想,云挽做事总是谨小慎微,性子又偶显沉闷,也难怪她会喜欢上这样的少年郎。
“你该去让云挽看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谢玉舟扬眉一笑:“我早给她看过了,这不是想再找个人帮我参谋参谋吗?”
他拍了拍沈鹤之的肩:“就算我不唤你大舅哥,咱俩不也算是好兄弟吗,我这不马上要成婚了,自是要向你分享一番我的喜悦!”
他的话让沈鹤之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忽就想起了那些少时的过往。
早年的他,与谢玉舟其实很不和睦,谢玉舟极讨厌他。
谢玉舟年纪很小时便因天赋奇高,被领回了太虚剑川,所有人都夸他是天才,对他众星捧月,直至沈鹤之出现,他的那些光环,便彻底到了沈鹤之身上。
他不明白这世上为何会有沈鹤之这样的人,处处压他一头,还总是沉着冷静,只任凭他一人愤怒抓狂,将他衬得愈发面目可憎。
甚至于他还曾为了能击败沈鹤之,在练功上急功近利,出了很严重的岔子,令自己的外貌永远停留在了少年模样。
但那之后,他便知晓了沈鹤之身上发生的那些事,知晓了厄骨,知晓了螭龙链,他方才明白了自己的肤浅,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也因着从前的所作所为,谢玉舟对沈鹤之生出几分愧疚来,甚至不惜热脸贴冷屁股地与他主动结交,硬生生成了沈鹤之在这座宗门中唯一的好友。
那时的沈鹤之因修炼无情道,并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所以每每谢玉舟来找他麻烦时,他都无法理解他的那份固执,更不懂他的恼怒。
可此时此刻,沈鹤之却很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恍然明悟之感,他突然就懂了他那时年少轻狂的胜负欲欲,懂了他冲动的攀比之心。
又或者,他并非是懂了,而是终于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那份心绪,虽然很细微,却还是被他所察觉。
沈鹤之觉得不可思议,他更无法理解,为何在这一刻,他竟真的生出了想与谢玉舟一较高下之心?
难道......他当真担心谢玉舟会在婚宴上抢了他的风头吗?以他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在意这个。
“大舅哥,”谢玉舟又胡乱叫了起来,“要不你待会儿跟我回思过崖吧,你好歹也算云挽的娘家人,她如今要出嫁了,你也去看看她呗!”
他说得随意,沈鹤之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