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云挽就恍然反应了过来,她唇上的朱色是谢玉舟用手指刻意蹭花的,所以这本就是他故意为之、有意引导而出的误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沈鹤之今日会来寻她,又或者说......在沈鹤之真正现身前,他便已经不知藏身于何处,亲眼看着谢玉舟将她抱在怀里、与她亲昵。
这些都是谢玉舟早有预料的,也是他刻意做给沈鹤之看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想借此来试探沈鹤之。
按理来说,谢玉舟如此擅自主张,云挽该生气的,可她心底却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反而有些愣怔地想,小师叔试探的结果出来了,像是又一记重锤敲在她心间,带着一份麻疼,让她愈发清醒,也让她彻底死心了......
云挽最终抬起手,用手背重重地擦拭起了脸上的脂粉,可那些色彩却好似怎么也擦不掉,一团团晕染开,是那样的狼狈。
......
思过崖边缘的樱树林中,白衣青年正一步步地走着。
他走得很慢,好似正在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不知迈出了第几步,他终是停下了脚步。
而此时再看去时,便会发现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痛楚。
他抬起手来,衣袖滑下,腕口就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而那微微凸起的伤疤之上,则正流淌着一道猩红的魔纹。
那便是他将云挽的心魔转移至自己身上后,自魔气之中生出的印记。
他原本以为如此细微的魔气很快就会被琉璃骨彻底消化,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直至他手腕上的割伤完全长好,那道魔纹竟也随之一同生长了出来,如附骨之蛆,黏腻冰冷、挥之不去。
今日见到云挽后,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些魔气本就源自于她,沈鹤之竟感觉到一种极度危险的蠢蠢欲动,几乎想要撼动他的理智。
他甚至不敢再在她面前久留。
沈鹤之也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他今日原本并不想来见云挽,所以谢玉舟那般提议时,他才会毫不犹豫拒绝他。
但他其实并非不想见她,事实上自那次云挽悄悄将飞泠涧到通行令牌还回来后,他心中便一直惦念着她,惦念到有时甚至会很莫名地愣怔出神,连凌苏苏都看出了他大概是有什么心事。
他想过去寻她,可他又怕寻到她之后,会从她嘴里听到那些伤人的措辞,他就一直下意识地逃避着,也或许,他所逃避的,是些别的什么他不敢面对之事,只是连他自己都很难想清楚。
后来听闻云挽要与谢玉舟成婚,他便想着,她在思过崖,与谢玉舟一起,应当过得很快活,他的确没什么可惦念她的,甚至于她大概是并不想见到他的。
但今日与谢玉舟交谈后,沈鹤之又忍不住在想,云挽即将出嫁,他也是该去看看她了,至少看看她是否安康。
于是谢玉舟离开后不久,沈鹤之便悄悄潜入了思过崖,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云挽住在峡岭竹屋中,他曾来此寻过她三次,这是第四次。
他有过许多设想,却没想到会恰撞见她身穿嫁衣,被谢玉舟拥在怀中的模样。
少年紧紧抱着她,她也搂着他的脖子,沈鹤之的目光只触上了一瞬,就连忙移开了。
他没再看他们,却几乎能想象到他们正在做什么。
再后来,谢玉舟便离开了,他看到他唇上蹭着口脂,下巴也沾了脂粉。
他原本并不想出现在云挽面前,却在莫名的恍惚下,忘记再隐藏自己的行踪。
身穿嫁衣的少女转头向他望了过来,她的眼底写满了迷茫,唇上的绛色则被完全蹭花了,那隐约流露而出的懵懂,令她看起来......仿佛刚被人狠狠地蹂.躏过。
沈鹤之的第一反应是恼怒,但随后他又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恼怒的,毕竟谢玉舟并非是真的在欺负她,云挽和他即将结为道侣,以后便是夫妻了,这等亲密之事,本就是他们自愿的......
沈鹤之的手指很快就重重压在了腕口的血色魔纹之上,强行镇压住了那股四处乱窜的魔气,可疼痛却并未减轻,反而变得愈发强烈。
他浑浑噩噩地向外走去,脑海中乱象翻涌。
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在那片纷乱的画面中,有一道身影始终存在着。
他下意识想去追逐她,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她的名字印在他心中,几乎便能脱口而出了,可他又茫然地怎么也叫不出口。
直至走至思过崖的谷口,他终是撑不住地向下跌去,一双手却在这时扶了上来。
那人竟是谢玉舟。
少年猛扯过他的手腕,一眼就瞧见了那道魔纹。
“什么意思?”谢玉舟问他。
沈鹤之却蹙眉挥开了他:“与你无关。”
谢玉舟有些恼怒,可他再向他伸出手时,却连他的衣角都触不到了。
“沈鹤之!你在倔什么?此事非同小可!倘若厄骨被诱发,便是整个昆仑墟的事,怎么就与我无关了。”
青年的神色却愈发冰寒:“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谢玉舟有些不可置信:“你何时说过这般自负的话?你是在同我置气吗?因为云挽?”
沈鹤之目光一紧,冷声道:“不是。”
“我无碍,”他道,“你回去吧。”
他说着便转身要走,谢玉舟却道:“你今日若是走了,我回去就跟云挽说,说你为了她染了一身的魔气,手腕上甚至出现了魔纹,你猜她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