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典籍之余,她则会用空闲时间前往川上故城,前去探望周晴。
今日阳光明媚,满山清翠,她抵达医馆时,那位古怪而神秘的老板正坐在屋前晒太阳。
见她来了,他照例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周姑娘出门采买了,”他道,“今日医馆人多,偏院幽静,祝姑娘不如先移步歇息?”
云挽倒没什么异议,因她近期频繁来访,与这位路先生的接触自也变得多了起来,但他们却并没有太多的交谈,路先生总喜欢坐在医馆前,她每次来,他都只是与她打个招呼,再多的话就没说过了。
这家医馆的前堂是用来接待病人的,而偏院则是住人的,路新和其他几名在医馆帮工的,包括周晴和那个越无疾在内之人,皆住在偏院。
云挽本也没有打搅医馆工作的意思,她自是按照路新所言,推开了偏院的门。
此时的偏院很安静,她径直坐到廊下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初夏风暖,拂来一身药香,檐下铜铃晃动作响,身后的木廊上似有人轻轻走动,脚步杂乱,云挽知晓那是住在医馆中的人,她兴趣不大,便也没回头去看。
直至脚步声靠近,一只手竟蓦地搭在了她肩膀上,一个惊喜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铁柱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这久远到云挽几乎快要想不起来的称呼,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她猛地钉在了原地。
那熟悉而陌生的女子的声音,让她一瞬间恍惚无措,如置身梦境。
她的脖子像是僵住了,但最后还是一点点扭动着,看向了身后。
她的身后不止站了一个人,田知渺一手拍在她肩上,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而再往远些看,方澜双手环胸;秦芷依冲她招了招手。
廊外有阳光照来,投在三人身上,唯有云挽独自坐在阴影中,像一场被惊醒的噩梦,又像是令人不愿轻易醒来的美梦,两相交织着,云挽一时竟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仿佛她从前亲眼见到方师兄被拦腰斩断;田师姐被凶兽一口吞下;秦师姐的胸膛被利爪洞穿的画面,皆为虚假......
仿佛那场噩梦,就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小师妹,你这是什么表情?”田知渺掐着云挽的脸捏了捏,“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
她说着还叉起腰,对身后两人洋洋得意道:“我就说嘛!周师妹没骗我们,师门就是将我们安排在此接受治疗了!”
秦芷依笑道:“方师弟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当初那么多人一同进的凶冢,为何就我们三人出现在了这里,还都丢失了凶冢之内的所有记忆?”
“我们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周师妹说是师门将我们安排在此的,我们会有所怀疑也是合情合理。”
“今日铁柱小师妹都来看望我们了,说不定我们马上就可以回望仙道了!”
田知渺很高兴:“被关在此处一年之后,我都快憋死了!”
方澜却皱着眉,向云挽问道:“祝师妹可知一年前凶冢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师妹说我们是被师门安置在此接受治疗,可是有关于凶冢的记忆我们均已不记得,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问出这些疑惑后,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云挽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而云挽也终于在此时回过神来。
她看着面前三人,眼底恍惚慢慢褪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加深、一寸寸变得愈发浓郁的惊恐。
一种毛骨悚然的惊颤感从她的尾椎升起,逐渐爬满了整个后背。
她并不是毫无感知的凡人,相反,她的感知一直很敏锐,所以她能很清晰地察觉出,面前这三人的经脉丹田之中流淌着的,并非是灵气,或者说,那股气息乃是倒流的灵气,那是......魔气!
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被魔气催发而出的,强行留在这世间的亡人!
所以他们才会完全忘记与死亡有关的一切,他们才会不记得凶冢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周晴与他们说,是太虚剑川将他们暂时关押在此处,他们才会相信!
云挽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那些纷乱的念头也在电光火石间迸发,于她心底激烈地动荡着。
医馆老板的欲言又止;周晴的处处隐瞒;还有周晴那位阿姐的古怪......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周晴的姐姐,连带着三位早已死去的师兄师姐,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禁忌之术,而是魔!他们都已变成了魔!
人一旦堕了魔,便再不是原本的自己,而是会被最极致的负面情绪占据夺舍,逐渐变成一个全新的个体,一个全新而充满了恶念的个体。
眼泪滑落,很快淌了满脸,云挽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将田知渺向她伸来的手推开,她站起身就快步向外走,可偏院的门却在这时被“砰”地一声打开,周晴神色慌张地出现在了门前。
她似是急着想来阻拦什么,但待她看到云挽与她身后的那三人后,她的心便彻底沉了下来。
“让开!”云挽冷眼看着她。
周晴的神情一阵变化,眼底竟也有泪光闪过,可她最终还是张开手挡在了她面前,语气坚定:“我不会让你这么回去的,除非你杀了我!”
“你这么做是错的!”云挽很少会表现出如此激动的一面,她几乎是在冲着周晴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