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爱所爱之人,一直都是谢玉舟,而她此时怀着的孩子,也并不是他的,而是她与谢玉舟的孩子。
少年牵起她的手:“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之后你想做什么,我绝对不拦着。”
少女似是觉得好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任他搀扶着向外走去。
两道身影相互依偎着,都是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庞,便仿佛是年龄相仿的少年夫妻,极为的登对。
沈鹤之望着逐渐远去的两人,终是克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血。
猩红染在粉白的花瓣上,格外的刺眼。
他想,这样也好,他的师妹,这般便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能与所爱之人相守,甚至孕育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也会真心地祝福她,只要她高兴就好,也只愿她再不会落泪。
至于他,他不该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归墟发生的种种,或许会让云挽心怀芥蒂,他若继续留在太虚剑川,恐怕会让她为难。
沈鹤之又突然觉得很轻松,他爱的人本来就是有苏濯灵,即使他无法接受她,但他仍是爱她的,如今他便不需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回应云挽的感情,更不必去对云挽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他该走了。
可是,他又该去哪呢?
他最终御剑离开了太虚剑川,只是在彻底走出望仙道前,他还是支撑不住地从飞剑上摔了下去。
无霜剑掉落在了一旁,他伸手想去捡,可手掌刚一触上,剑气就猛地炸开,他的手立时变得鲜血淋漓,一道道的剑伤从指尖遍布到手腕,血肉外翻着,令他有些无措。
“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像是在问无霜剑,又好似在问自己。
那身白衣都好似被完全打湿染红,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狼狈,强撑着的那口气也像是彻底卸下。
沈鹤之突然又发现,他其实并不觉得轻松,他很痛苦,从未有过的痛苦,像是身上的所有伤都在此时爆发了,每一寸都深深地折磨着他。又像是那股留存在他经脉之中的魔气在乱窜着撞击他的经脉。
他压制不住了,他真的......压制不住了,他太累了......
厄骨在蠢蠢欲动,掌心的净尘咒印也隐隐亮起了金光。
他......他至少不能在这里,这里距离太虚剑川太近了,若魔气当真失控,恐怕会波及到云挽......
沈鹤之凭借着最后一份意志,挣扎着想重新站起身,可在这个动作做出之前,他就又吐出了一口血。
他半跪在地,眼前是猩红的血色,而在那血色之后,则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微微愣怔,视线也突然变得清晰。
他看到了漫天的大雪。
一片净白的霜花,带着冰寒又熟悉的剑意,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剑气......失控了。
额间的剑印仿佛在发烫,又好像是他身体之中正有什么在哭泣悲鸣,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控,令他都禁不住微觉骇然。
......
思过崖的竹屋中,云挽被谢玉舟扶至了窗边的藤椅上。
阮秋楹便给她倒了杯热茶。
谢玉舟仍在那絮絮叨叨,云挽赌咒发誓了好半天,保证在孩子出生前,自己绝不会再一个人外出后,他才终于消停。
屋中难得安静了下来,但一直盯着云挽肚子看的阮秋楹,却突然开口。
“云挽,”她破天荒地问她,“如果日后沈鹤之知晓了这个孩子,又回来找你,想对你负责,你会接受他吗?”
这是阮秋楹第一次问起这个,或许眼见着孩子要出生了,她还是有着她的忧心。
云挽的神色也果真稍变化了几分,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了,像是在认真地思索,又像是有些落寞。
这个问题,她其实考虑过,或者说,自她知晓自己怀了沈鹤之的孩子后,她就一直在考虑。
但直至此时,她仍没有确切的答案。
她其实已经将他放下,但也其实......并未放下。
她虽已彻底看开,不再有执念,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爱他。
她一直爱他,既是师妹对师兄的爱,也是男女之爱,甚至在有了这个孩子后,那份爱意便好像慢慢沉淀,变得愈发浓郁。
她甚至觉得,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若是他当真来找她,若他当真坚定地选择她,她真的能拒绝吗?
或许当初便是因考虑到了这个,她才会在那封离别信中,说她心中所爱,始终是小师叔。她想,这样,他大概就不会再为了所谓的责任而再来纠缠她了......
“你们看外面!”谢玉舟突然站起身来,吃惊地指着窗外。
云挽和阮秋楹转头看去,也露出了诧异之色。
窗外是一片洁净的雪色,雪花随风飘落,屋外的树上,已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绒。
“怎么会下雪?”谢玉舟已走至窗边,“蜀洲几乎是从不下雪的,据记载,上一次下雪还是三百年前,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雪,真是闻所未闻......”
他伸手推开窗,便有寒风吹来,将他吹得打了个冷战。
那锋利刺人的风竟直接穿透了灵气,让他感觉到了寒冷。
“这雪怎么不太对劲?”谢玉舟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