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风雪本就来自于沈鹤之的剑气,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来自那道寒阙诛心印的剑气,是当初的玄微剑尊留下的最后一道后手,所以即使此时的沈鹤之已经堕魔,但他的剑气却仍在挣扎,如今对他自己进行阻拦,应当就是他最后存留的那份本心了。
几息之后,云挽终是抵达了飞泠涧,她一头闯入,直进入了幽萃竹林中。
厚厚的雪盖在翠色的竹叶上,却藏着一股寂静的杀机。
会用如此冒险的方法引沈鹤之来也是迫不得已。云挽布置在飞泠涧的剑阵太过锋利,沈鹤之是一名很厉害的剑修,他对剑意早达到了洞察秋毫的程度,那道剑阵自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若在正常情况下,沈鹤之必定不会主动踏入这处陷阱,但如果他心爱之人被她擒住,还为她所伤,以他如今的状态,是不可能考虑太多的。
毕竟他的所有疯狂与失控,都是为了有苏濯灵,这些负面情绪也会在堕魔之后被无限放大。
云挽落地站稳,疾冲令她稍有些喘,但她的剑却已再次压在了有苏濯灵的脖子上。
可还不等她转身去看,一道锋利的剑气就从身后袭来,她只来得及往侧旁微作躲闪,肩脊处就传来了冰冷的疼痛感。
无霜剑锋利的剑刃毫不留情地贯入了她的身体,她不受控制地咳出一口血,额角也冒出了冷汗。
若刚刚她的反应稍慢上片刻,那把剑恐怕就已经穿过她的心脏了。
这一次,沈鹤之是真的没打算放过她。
她回身看去,他已再次提剑刺来,仍是毫不留情的一剑。
云挽不得不攥紧有苏濯灵的衣领,将她往身前一挡,于是那刺来的锋芒终是顿住。
她连忙拉着有苏濯灵后退,迅速与沈鹤之拉开了距离。
青年冷冷地望着她,眼底是一片冰凉的杀意。
无霜剑被他提在手中,剑刃上滴着她的血,他双目赤红,额间剑印如火焰燃烧,与那一道道猩红的魔纹交相辉映着,令他的面容都透着一种极致的艳丽,如地狱走来的恶鬼。
这一瞬间的沈鹤之是陌生的。
有苏濯灵奋力地呜咽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沈鹤之的手腕动了动,他又想出手,可不知为何,他握着剑的那只手竟传来了钻心的刺痛,似是那些剑气再次失控,竟带着他的剑一同反噬起了他。
出剑的动作微微僵住,他也终于开口:“你是刻意将我引来此的。”
沈鹤之看着她:“你想杀我。”
不是问句,两句都不是,他显然已清晰地察觉到了四周的剑阵。
“是,”云挽没有否认,“堕魔之人本就该死,你既已堕魔,我便不可能再放过你。”
“堕魔并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若非你用我的妻子威胁我,我本不愿与你为敌。”
云挽受了伤,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但听到他的话后,她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浅笑:“你当真清楚你在做什么吗?人一旦堕魔,就再不是原本的自己,或许未来有一日,你会在魔气的蛊惑下,亲手伤害你最心爱之人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沈鹤之竟露出几分怒意,“你又怎会明白?爱一个人爱到愿意为她付出性命是怎样的心情,我绝不可能伤她!”
云挽的眼神很古怪,她像是又想笑,但那扬起的唇角却莫名显得有些苦涩:“你怎知我不明白呢?”
沈鹤之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他仿佛是突然有些茫然,但那情绪也只是稍纵即逝,他眼底的杀意再次浓郁翻涌,深邃的魔气将他整个人都隐隐包裹在了其中。
“你若再不放开我的妻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云挽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被她压在剑下的有苏濯灵。
沉默一瞬,她突然问他:“你当真那么爱她?”
“是,我很爱她,此生惟愿与她相守。”
云挽不禁有些感慨,她的师兄倒的确是个深情之人,分明是堕魔的状态,在说到这句话时,竟还能如此温柔。
她按在有苏濯灵肩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随后又松开,她再次看向沈鹤之:“若是我说我会祝福你们呢?”
“什么?”他拧眉望向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
“我是说,”云挽笑了笑,“我祝福你,师兄,祝你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也祝你得偿所愿。”
沈鹤之脸上就又出现了那种细微的茫然之色,他像是难以理解,又仿佛是沉浸在某种不知名的痛楚中。
也是在这番周旋间,云挽终是调动着灵气,将那包围住整个飞泠涧的剑阵完全合拢了,沈鹤之已再不可能逃走。
她不再犹豫,更不等他有所反应,止戈剑猛地扬起,前端便狠狠插在了有苏濯灵的右肩上。
沈鹤之见状神色巨变,他已再顾不得去想云挽刚刚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举剑便想攻来,云挽却推着有苏濯灵的背,将她用力推入了他怀中。
他只得慌忙将受伤的少女抱住,小心地压上她的伤口,为她止住不住涌出的鲜血,随后才满眼怒意地抬头看向了云挽。
“你竟敢伤她!”他咬牙切齿,是藏不住的凛然杀意。
但在这片刻的耽搁中,云挽已迅速掐起剑诀,将提前布下的剑阵启动了。
金色的光芒自她指尖缠绕,带着巨大的威压和足以毁天灭地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