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以为师兄还会再反驳她些什么,可他最终竟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她抬眸看他,便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复杂,像是有些悲伤,又好似有些绝望。
云挽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自出生起就注定被永远囚禁在望仙道的师兄,原本便是活在这份绝望的情绪中的。
他总是理性又克制,仿佛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年纪轻轻便修习着无情道,心境稳定,心性从不会被旁的事扰乱。
可他也是腐朽绝望的,而那份冰封万里的冷静,也源自于这一眼望到头的绝望。
因永生无法逃脱,也不该逃脱,他对未来早已没了指望。
所以他才总会对她说,她可以随时离开。
他不想用这颗绝望的心,这副残破的身躯,这永远也看不到黎明的未来耽误她。
云挽抿住了唇,她不再给出承诺,而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偏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她想,她不会离开的,她永远都不会离开的,她会寻找消除厄骨之法,即使她最后失败了,她也会如现在这般,一直留在飞泠涧陪着师兄。
夜色渐浓,当万千灯火露出疲态时,云挽也靠在沈鹤之的肩上睡着了。
朦胧间,她似是被他抱回了房,困顿睡意袭来,她却挣扎着攥住了他的衣袖。
“师兄,”她祈求般地道,“可以别走吗......”
“我不走。”
微冷的气息在她身旁慢慢躺下,又将她小心翼翼地圈入了怀中。
他们曾做过更亲密的事,也曾小心着不敢去越过那条边界,可此时此刻,那些好像都变得不再重要。
云挽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他也用力地环着她的腰,在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中,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睡意朦胧间,她隐约感觉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粗糙的指腹顺着她的手背抚过,又缓缓挤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再后来,细微的气息喷吐而来,一方柔软之物便轻轻贴上了她的手背,一寸寸地摩挲徘徊着,久久不愿离开。
他......在亲吻她的手吗?
云挽恍惚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她疑惑地动了动左手,却听到了清脆的铃音。
她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左手上不知何时,竟戴了一只缀满了银铃的手链,那手链绕过她的手指贴着她的手背,又缠上她的手腕。
串联其上的只有银链和银铃,却并不令人觉得单调,反而出奇地精巧好看。
云挽又动了动手腕,那些银铃便齐齐摇晃作响。
“此物名为聆福,”沈鹤之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一件可抵挡伤害的灵器。”
他解释道:“聆福平日里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只会在两种情况下作响,一是我在你身旁时,因为此物中有我留下的气息,若感知到我在附近,它便能发出声音。”
“二则是你受到攻击时,无论那攻击有多致命,它都可为你挡下七成的伤害。”
云挽坐起身来看去,就见沈鹤之正坐在桌旁,手执狼毫,一笔一划地绘着符。
桌上已放了一叠绘制好的符箓,他似乎忙活了一整晚这个。
云挽突然有些了然:“这聆福是师兄炼制的吗?”
沈鹤之点了点头。
云挽又问:“师兄前阵子闭关就是为了炼制此物吗?”
沈鹤之又点了点头。
他将狼毫放下,又将那叠绘制好的符箓叠好,放入了一只锦囊中,然后站起身,向她走来。
云挽疑惑地看着他,就见他在她面前俯身蹲下,低头将那只锦囊认真地系在了她腰间。
“这里面是我绘制的冰息符,其中存着无霜剑的剑气,若任何东西攻击你,符箓都会被触发,其内的剑气也会自行飞出,斩杀攻击你的敌人,不过符箓一经触发便会自燃毁去......”
他想了想,又道:“此处有两百张,应该也够用了。”
云挽有些发愣,沈鹤之却好似还是不放心,他突然又问道:“我赠你那支玉簪,你不喜欢吗?为何从不见你戴?”
云挽“啊”了一声,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支白玉簪:“我不是不喜欢,是怕一直戴着弄坏了。”
沈鹤之将那玉簪拿起,抬手簪上她的发髻。
“传音石坚硬异常,不会那么容易损毁的,若真坏了,我会再为你刻一支,”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在外面若遇上什么事了,记得要同我说。”
云挽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师兄,我是随其他同门一起外出,不会遇上太大的危险的,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很强了,我能保护好自己。”
沈鹤之轻抿了下唇:“你这次要在外四个月,我又不在你身旁,此举只是以防万一。”
云挽低头又看向了左手上的银链,她忍不住又轻晃了晃,说道:“我记得这种可以抵挡攻击的灵器都会逐渐被磨损,可是这只手链这样好看,它若坏了我会心疼的。”
沈鹤之却摇头:“聆福与旁的护身灵器不同,它不会坏,更不会被磨损。”
他犹豫了一下,才又道:“除非我死。”
云挽露出了疑惑之色,这世上竟有这样厉害的护身灵器吗?
沈鹤之已经重新站起了身,对她道:“我会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