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不再总留在飞泠涧,她开始频繁地往藏灵峰跑,她在茫茫的书海之中,寻找着能修复忘悲剑的渺茫希望。
只是时不时的,屋檐下的窗边,会莫名出现一些手抄竹简,其内皆是些人为整理出的与锻剑炼器相关的内容。
竹简上的字迹很熟悉,记载于其中的内容也经过了仔细的筛选,对于想要修复忘悲剑的云挽而言非常有用。
她知晓这些竹简出自于沈鹤之之手,她说不想见他,他便果真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却又并非是完全放任她不管......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就像当年她刚被他带回飞泠涧时,她无法立即适应辟谷,他见她羞于启齿,便每天偷偷将吃食放在她窗边......
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却也一切都不同了。
“云挽!”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就见周晴正快步向她而来。
周晴前不久刚成为出师弟子,不必再前往无涯峰修行,而沈鹤之回来时,她恰在外执行宗门任务,因此并未看到凌苏苏挑战云挽那一幕。
待到她回来后,云挽便已因本命剑碎裂陷入了昏迷,而她也从旁人那听说了凌苏苏与沈鹤之的事。
在过去的许多年中,云挽因周晴修炼禁术,总对她抱着警戒之心,周晴也因她知晓她的秘密,心中暗暗提防她。
但一年前的凶冢惨案却仿佛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那时沈鹤之失踪,谢玉舟闭关,过去与云挽亲近的同门师兄师姐也尽数殒命,便只剩下周晴,会时常跑来安慰她。
此时跑来的周晴可谓是怒气冲冲,她一把拉起云挽的胳膊,冷声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陪你去找沈师兄问清楚!”
云挽愣了愣,随后她便挣出了胳膊:“有什么好问的?”
她的反应让周晴瞪大了眼睛:“他都要与那个凌师妹结为道侣了?你还这般不在乎?”
“沈师兄为凌师妹转修了炼情剑,自是该与她结为道侣的。”
“所以我才要陪你去问他!”周晴道,“问他为何要移情别恋?为何要另娶旁人?你苦寻了他一年,他凭什么这般对你?!”
周晴显得很激动,云挽却好似并未被她的情绪感染,她仍是寂静而沉寂。
“沈师兄并未移情别恋,”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他向来只将我当作师妹,他要与何人结为道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周晴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话来,她问她:“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她是怎么想的?
她能怎么想?
云挽垂下了视线,抿唇道:“我亦将他当作哥哥,他喜欢凌师妹,想与她结为道侣,我也会祝福他。”
周晴有些生气:“你可知门内是如何说你的?”
“他们说你苦恋沈师兄不得,因沈师兄要与凌师妹结为道侣,便嫉妒怨恨她,所以那日你与凌师妹比试时,你是故意想出剑伤她,沈师兄发现了你的意图,这才出手阻拦,你本命剑破碎也皆是你咎由自取!”
“那个凌苏苏如今在无涯峰修行,那些同门不知为何都很喜欢她,一个个皆站在她那边说你的闲话!”
云挽神色如常,并无太大的反应,她只是停下了脚步,很认真地看向了周晴。
“周师姐,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你也是与我一步步走来的,当年我在外门时,那些流言蜚语何曾少过?”
“旁人嘴里的是非,我并不在意,”她说着便垂眼看向了怀中的剑匣,“我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将忘悲剑修复好。”
周晴沉默了下来,她最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云挽的肩:“我知道你脾气倔,心里难受也不愿说,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便是了。”
周晴离开了,云挽却有些出神。
她突然便在想,她当真如她所说那般,完全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吗?她当真不在乎别人是如何看待她的吗?还是说她只是没办法在乎罢了......
云挽一直知道,她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也做不来讨好旁人的事。
三峰长老不喜欢她,崔见山会收凌苏苏为徒,不正是为了借此打压她吗?
那些同门会更喜欢凌苏苏,也是因为凌苏苏的性子比她更活泼,更好说话。
她有些恍惚地想,或许师兄会喜欢凌苏苏,也是因此。
他自出生起便被困在望仙道,被迫守着一方清净,那样明媚的姑娘,他怎会不喜欢呢?
思绪纷乱间,云挽便来到了藏灵峰,她每日都会来此,直至入夜后才会离开。
踏着厚厚的落叶,穿过缭绕的雾气,一旺明镜般的泉水便出现在了云挽面前。
觐仙镜......
她脑海中冒出了这三个字。
藏灵峰很大,其内曲折,道路还会自行变幻,所以若不刻意寻找,即使每日都来,也不一定会遇上觐仙镜。
而机缘未到时,即使特意寻找,也有寻不到此地的可能。
多年前在觐仙镜中所见那幕,也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困扰过云挽,可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竟渐渐将那些忘了个干净。
如今再行至此处,那些往事便像被勾破了丝的纱,一缕缕地扯了出来。
炽烈血渊;萦绕在空气中的魔气;红艳似血的魔纹;还有她执剑时的决绝......那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