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想不明白,她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她也不可能对她做得了什么,沈鹤之既自愿为她转修炼情剑,便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心,她有什么好怕她的?
飞泠涧的竹溪重新被冻成了一片冰霜,芙蓉也被困在了其中。
云挽便跑去问沈鹤之:“师兄为何又要将他关起来。”
他却只说:“他毕竟是魔。”
云挽看着沈鹤之,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毕竟是魔......真的只是这样吗?
她很清楚,这并非是全部的原因,沈鹤之会突然将芙蓉关起来,是因为凌苏苏第一次见到芙蓉时,被他吓哭了。
她来自俗世,最怕妖怪精怪的故事,芙蓉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以为撞了鬼,沈鹤之见状便干脆放出寒气将竹溪冻住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芙蓉毕竟是魔,关起来便关起来了,这也无伤大雅,可云挽却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云挽还记得一年前她刚从泯洲回来时,便见飞泠涧仍如她离开时那般张灯结彩。
芙蓉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从竹溪中钻出来后,笑眯眯地对她道:“看到没,你走之后,沈鹤之那臭小子都舍不得把这些彩灯绸缎撤走,期间下了几次夜雨,他还大半夜跑出来用他那身寒气将雨全部冻住了,生怕雨水将这一林子的绫罗锦缎浇坏。”
云挽听着他讲述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鹤之失踪的那一年里,因谢玉舟在闭关,与云挽接触最多的便是芙蓉。
他起初得知沈鹤之失踪时,原还想说几句风凉话,但看云挽哭得那般伤心,最终竟安慰起了她。
“小云挽,你就放心吧,沈鹤之没那么容易死的,”芙蓉道,“更何况我能感知到厄骨的状态,厄骨此时还是稳定的,说明沈鹤之肯定也没什么大问题。”
当年的天魔被打得魂飞魄散后,灵魂被分成了三块碎片,分别安置在了昆仑三宫之内,而唯有在太虚宫的这块生出了芙蓉这个自主意识,便是因为这块残魂靠近了厄骨,被赋予了活性。
但芙蓉与当年的天魔并非是同一个人,一旦天魔复生,他也将被彻底吞噬。
芙蓉撑着下巴笑道:“所以我也不希望厄骨出现什么意外,若厄骨从沈鹤之身体中析出,便会形成一个巨大的魔旋,引得附近的生灵皆被负面情绪所控,最终导致灵气逆流成魔气,灵脉转为魔脉,在这番滋养下,天魔不想复生都难啊。”
云挽抿住了唇,此时的沈鹤之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过往的那些疼痛与思念似都不该再困扰她了,可她的心却还是那样彷徨。
“师兄,”她仰头看他,“忘悲剑的残骸被你收起来了吧,能将它还给我吗?”
沈鹤之似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忘悲剑虽然断了,但名刃皆有骨有魂,只要方法得当,便可复原......我这些时日一直在寻找修补之法。”
云挽却摇了摇头:“不必劳烦师兄了,我的本命剑,自该我自行负责,还请师兄将剑还给我。”
沈鹤之没动,而是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云挽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她脸上并无太多神情,却依旧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冷硬和固执。
她向来是这副性子,沈鹤之一直都知道。
最后,他轻轻拂袖,一只剑匣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那剑匣紧闭,云挽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属于忘悲剑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将剑匣抱入怀中,竟生出了一种自己正抱着一具棺材的错觉。
忘悲剑如净水枯颓,沈鹤之说这把剑的剑意与她相冲,并不适合她,云挽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把剑明明知晓她无法发挥出它最大的本领,却还是愿意认她为主,愿意拼尽所能守护她,云挽只觉得它是喜欢她的。
她抱着这口安静的棺材,仿佛也透过剑匣感知到了那属于忘悲剑的情绪。
她觉得它在哭,哭得伤心又委屈,仿佛在怨着旁人对它的误解,哭诉着求她不要抛弃它。
云挽心中酸涩,竟也觉得委屈,她不禁跟着落下泪来,手掌拂去,轻声道:“我不会不要你的。”
她并不想与沈鹤之再有交集,转身想离去,他却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云挽,”他望着她,眼神是那样复杂,“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生气,”她摇头,“我只是觉得......很难过。”
“所以可以请师兄暂时不要来打扰我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云挽抬眸看向他,一滴泪顺着她脸颊滑落,砸在了沈鹤之的手背上,他像是惊了一下,握住她胳膊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
于是自那日之后,他竟真的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飞泠涧仿佛又变得空空荡荡,没有师兄,没有芙蓉,也没有那位凌师妹......
过去的一年中,沈鹤之不知所踪,云挽便接下所有需要前往泯洲完成的门派任务,几乎不怎么留在宗门内。
再往前几年,因师兄被厄骨所困,她便绷着一根弦,总想着快些变强,想着快些当上掌门,找到那消除厄骨之法,好帮师兄脱离困境......
可到了如今,那些目标都变得那般的可笑,又是那般的一厢情愿。
无论是厄骨,还是螭龙链,抑或是无情道......这些都已不再需要她越俎代庖地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