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之神情紧绷,而那靠在她怀中的少女则白着一张脸,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很是可怜,于是那一道道望去的目光中都不禁带上了怜惜之意。
云挽有些愣怔,她没想到凌苏苏在如此重伤之下,竟还要撑着一口气帮她说话。
想起自己此前还因对她抱有怀疑,生出过想用地火试探她的念头,云挽便觉得有些愧疚。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正紧张地垂眸,关注着怀中少女的青年身上时,她心中却突然生出一股酸涩的情绪。
明明已经洗清了嫌疑,明明师兄也在处处维护她,甚至为了她几乎与大长老起了争执,可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她甚至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
这份疲惫又让她分外委屈。
云挽的手指微蜷缩了一下,右手背上的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本便因神魂受创,隐隐诱发了心魔,如今她的唇齿间竟又溢出了血气,心绪也再次变得紊乱。
崔檀昭突然就笑了起来:“沈师兄,我看识人不清、不辨是非的是你才对吧,你若当真关心凌师妹,又怎会看不清祝云挽的真面目呢?”
“祝云挽的确未将凌师妹推入地火之中,但她也不能算是完全无辜的。”
云挽偏头看她,她便笑盈盈地道:“大家刚刚也都看到了,凌师妹掉下火炉时,祝云挽分明就距离她很近。”
“祝师妹平日里在门中表现出的实力也都得到了同门的认可,加之修士的反应本就更为敏捷,当时的情况下,她为何就不能去拉凌师妹一把呢......”
她说着,目光就直勾勾地看向了云挽,眼底满是探究之意:“所以......你当时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云挽被她问得心中一紧,紧接着崔檀昭就又道:“我只能理解为,你心悦沈师兄,所以巴不得看凌师妹受苦,这才见死不救。”
她此言一出,云挽的脸色便又白了几分,她嘴唇轻颤,最后竟未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那时的确是犹豫了,因为她怀疑凌苏苏是有苏狐族,便想着若是她落入地火中却并未受伤,就能证明出她的身份了......
否则以她们当时的距离,她完全是可以拉住凌苏苏,令她免遭这次重伤的......
而她会怀疑凌苏苏,当真只是因为芙蓉那时说的那几句话吗?
云挽自己也说不清楚,甚至于,她觉得她的心底也许也希望凌苏苏真是那抱有目的而来的有苏狐族;她希望凌苏苏不喜欢沈鹤之;更希望师兄能在看清凌苏苏的面目后回心转意,重新变回记忆中那个与她亲近的师兄......
这些几乎称得上阴暗的心思,云挽甚至不敢向自己承认,可如今被崔檀昭这般当众拷问,她便不可抑制地觉得心虚。
她不敢去看沈鹤之,她怕自己多看他一眼,都会将心底的情绪暴露而出,她更怕沈鹤之也会因她未能拉住凌苏苏而责怪她......
“崔师姐不要血口喷人,”云挽胸中血气翻涌,面上却仍努力维持着平静,“沈师兄于我而言,只是师兄罢了,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这句话,她似乎说过很多次,她曾对周晴说过,也对凌苏苏说过,如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说了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反复地如此强调着,也许有一天,她自己也会相信。
可是这一刻,当她又熟练地否认了她的心思后,她却生出了一股强烈的酸涩情绪,强烈到让她从未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清晰地明白,她的谎言,是如此的拙劣。
她根本骗不了自己ῳ*。
崔檀昭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竟“哈哈”大笑了起来:“祝师妹,你当真对沈师兄没有男女之情吗?若没有男女之情,你又为何要为了他使用禁术呢?”
云挽猛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
崔檀昭继续道:“我今日会跟着来,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我是来揭发你的,揭发你擅自使用禁术。”
“一年前,沈师兄在凶冢失踪,你为了找他,用了很多办法,其中就包括......禁术情人咒。”
云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而下一刻,她就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整个人也摇晃着向下跌去。
距离她最近的石照宗想来扶她,却被她抬手推开了。
她用手捂住了嘴,却仍是不住闷咳出声,殷红的血很快就顺着她的指缝淅淅沥沥地滴下,溅在地上,又如红梅般点点染上她的衣襟。
崔见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突地一皱,他手中拂尘一指,一层灵光便照在了云挽身上,众人定睛看去,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就见在云挽的身上,顺着她经脉的纹路竟缓缓流淌了一道黑气,那是魔气!
崔见山吐出了两个字:“心魔。”
饶是他努力克制着情绪,还是不自觉地隐隐露出了几分兴奋之色。
崔见山早就看出了云挽有与他争掌门之位的意思,虽然这在他看来是云挽在不自量力,但他也的确没办法立即从她手中夺来掌门令。
但如今她生了心魔,体内灵气逆流,要知道修士的身体中一旦生出魔气,便几乎是不可能完全祛除的,云挽自也再没了当掌门的资格,那么掌门令落入他手中,便是迟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