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不问(78)+番外
我发觉出她的不对劲,有心试探:“是朕思虑不周,依你之见呢?”
“此事不若容后再议,陛下以为如何?”祝长舟道,“河未浚、州未平,陛下,非是臣妾多嘴,老臣未免操之过急了。”
我哪里想听这个,顺嘴道:“既然如此,卿卿何不入朝,先前提起此事,你总是不应。”
祝长舟面色一僵,盈盈下拜:“臣妾知错,不敢妄议朝政。”
我没想到她这回反应这么大,忙伸手去搀:“这是做甚么,快起来。”
我把臂一托,祝长舟纹丝不动。
她低着头,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臣妾有事欺瞒,求陛下责罚。”
我也不与她较劲了,索性也往下一跪:“不该说‘求陛下恕罪’?”
祝长舟趴伏下|身,闷声道:“欺君罔上,罪无可恕。”
“皇后是朕的脸面,朕还能自毁颜面么?且放宽心。”我只得如此说道。
祝长舟没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只道:“臣妾不知道从何处言讲,求陛下容臣起身研磨。”
我奇道:“研磨作何?早该起来了。”
祝长舟谢了一回,行至桌前,铺纸研磨。然后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我见过祝长舟的字,绝非是她现在的笔迹。
待等她写毕,我定睛一看,写的是——
忠勇营廖永。
忠勇营廖永?!我心神大震,猛然抬头盯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祝长舟又要往下跪,我神思不定,只想阻止她,便没想那么多,一个箭步上前抱住:“等等,别跪。”
“镜湖城外树林射箭于我之人是你?”我声音很轻,带着一点难以置信,“是了,你既然有此能耐,模仿老廖和我的笔迹也便不是难事。”
那天箭射过来后,我在树林中并未发现可疑人迹,紧接着祝长舟就带人出现。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说,这确实令人生疑。
只是祝长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双手垂在身侧,淡淡道:“是,当时想送个军功给你,可惜结果不尽人意。”
我道:“是我自己没有把握。”
还没等我发问,她便都交代了:“我叫人引他送火引于地道口,埋伏一好手以飞石击其膝弯,由是跌扑自焚,以造天也助你之象。”
我笑道:“这算什么欺瞒,分明是神机妙算。”
祝长舟似乎也轻轻笑了一声,我听得不甚分明,她道:“陛下可知我如何神机妙算?”
“自然是有眼线发现了廖永的破绽。”我推断道。
“非也。”祝长舟突然环臂回抱我,我一时满脑子都是“温香软玉”一词,等我回神细想她说了什么,才懵懵懂懂记起她说的好似是——
“陛下可信前世今生之说?”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你……”
祝长舟接着道:“臣是死过一次的人。上一世廖永火烧忠勇营,为朔荇立了大功。”
她说得稀松平常,我却恍如晴天霹雳:“休要……与朕顽笑。”
“臣所说句句是实,天不薄臣,此世臣以先知先觉在府内府外攒了些威望,不然以女子之躯开疆拓土无异于登天。”
我不知不觉中松开了她,她也顺势放手。我反应过来,拉着祝长舟在桌边坐下:“你上一世……”
祝长舟道:“臣上一世不议政、不参军,于闺阁修习女红琴棋。成帝削权臣父,家中也无有兵丁可用。朔荇细作一朝翻天,臣府内部竟也有人反叛,祝家上下百余口一朝屠戮殆尽,臣父兄拼死回护,臣勉强苟延残喘逃出生天,谁知恰撞入贼首圈套。贼首觊觎臣家刀法,抢得刀谱不知其用,本欲生擒臣父兄,谁知他三人刚烈,见不敌竟自刎于敌前……臣……”
她说到此处,双眼赤红,声音哽咽。我也受其所感,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祝长舟却猛然抓住我的前襟,撞入我怀:“臣妾失礼了。”
我抚着她的背,感受到她慢慢平静下来。祝长舟将脸埋在我的肩头,声音就听得不是那么清楚:“臣本也想一死了之,但贼人早有防备,臣上一世疏于武功,竟无计可施。贼首要留臣演示刀法,竟也无严刑拷打,臣咬死不会,如此过了三四日,贼人内部先自杀自灭起来,臣觑着时机趁乱出逃,便见一人死于眼前。臣那时才知晓竟慌不择路中撞入战场,然而为时已晚,不知是流矢还是矛刀,臣只觉背心一凉,剧痛之下,便再不知晓。待等再睁眼,竟然回到了臣幼时之际,恍若黄粱一梦。”
究竟是先知梦还是重生,看来她已有定论。我这时也逐渐接受,毕竟我都穿越了,这重生之事也不算离奇。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我最关心的问题:“上一世,我如何?”
祝长舟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第48章 莫羡管鲍贫时交
我沉默了一瞬:“如何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上一世你我素未谋面, 臣只是听闻盈王起兵战朔荇军,不敌,乱军中阵亡。”她点到为止, 想来是不敢细细说“我”死时惨状。
我不由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如此说来,她是不知我这个壳子换了个芯的, 还好还好。我松完了这口气,细思细想, 我何必如此担心她得知此事?按说她今日与我坦诚相待,我该回以赤诚,方能得她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