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奶油疯人院(39)
不知第几次叹息,为何她们学校的新楼还没建好。
人类确实是群居动物,但岑鸢自认为是一只酷爱离群索居的动物。
什么血脉相连,什么骨肉亲情,不过一种概念罢了。
“概念是可以被解构的。”
“比如只要我承认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狗东西,就没人能用情感和道德来绑架我。”
近来她在深夜里翻来覆去地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长出鳞片,长出羽毛,最后长出利齿。
看似无限的时间与空间,反倒不受自身支配,因为空泛所以招致嫉恨与入侵。
为何如此?
她觉得很荒谬。
“这很简单,你从更高的历史维度上往回看,就能找到答案了。”
岑鸢思考了一下希卜的话,心中逐渐了然:“因为它们没有资源支配的自由,所以要将这种匮乏导致的焦虑感转移出去,再从接受者的惊慌失措中汲取精神养分。”
“是的,一些细微得难以察觉的恶意。以她人的更加不幸,将自己的不幸衬托得不值一提,这便是卑劣者的获胜秘籍。”
小行星话锋一转:“而我在等待——甚至祈祷,某颗红巨星能够更快抵达最大熵。”
“对于你们天体家族来说,这个想法应该很大逆不道吧。”
…
希卜又开始等待祂的退稿信。
就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而岑鸢在等待开会。
“名利是张网,越挣扎就缠得越紧。”她发完呆,忽然叹息。
凌晨三点丢下掌上终端陷入昏迷直到中午十一点,吃完饭继续看小说,看到下午三点,再次丢下终端,又昏迷一小时。
假期一天天倏忽而过。
前两日和同事们约饭回来,她妈说到一个熟人的女儿已经自己买了房,就在岑鸢之前属意的那个小区。
其实岑鸢现在已经对那个小区失去兴趣。
因为前领导原本打算给她介绍的一个相亲对象就定居在那里。但好笑的是,男生的妈妈也曾经打算给岑鸢介绍别的男孩子。
年轻人们仿佛关在橱窗里的小宠物。
长大了就要被挑挑拣拣,货比三家,条件更好的优先获得匹配权。而那些不那么招人喜欢的,再长大一点也要勉强进行配对,以便诞育新一代小宠物。
台风天与暴雨再度来临。
岑鸢在午睡时落枕,惊醒时,脖颈左边有种熟悉的僵硬疼痛。
【碳基种们生来就内置了‘繁衍生息’的基本程序,一定——为什么?遵循某种看不见的规则——】
零碎言语从虚空飘来,她一如既往的没听懂。
最近岑鸢入睡的时候,偶尔会做一些噩梦,有惊无险,但令人难受。
奇怪的是,她总在被吓醒之前,忽然变身成一个小女巫。手握一把伪装成魔法扫帚的斩.马.刀,周身环绕着熊熊烈火,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梦里的妖魔鬼怪很快就被打得灰飞烟灭。
噩梦似乎也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美梦。
…
两个月的暑假快得像泡泡破碎。
岑鸢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恍惚与平静迎来了下半年的牛马生涯。
而在希卜遥远的故乡,又一颗红巨星抵达最大熵。
那万千星辰的终点——宇宙创生与毁灭之地,其实就只是一个随机数字,以及一阵火光。
因此,“祂”无处不在。
作为一颗尚且称得上年轻的小行星,希卜很少去恐惧“祂”的到来。大部分时间,祂和岑鸢共享同一种忧愁,比如对生活感到倦怠无趣。
有所求,无所得。
微小的失望会逐渐累积,让人和旧日神明一起陷入情绪泥沼,像搁浅中的弹涂鱼。
“你难道不能尝试进入一种心无挂碍的娱乐状态吗?”希卜向宿主提出建议。
“娱乐?”
岑鸢像一只狐獴那样支棱起身子,将那个词呆呆重复了一遍。
“为了打发闲暇时光而进行的活动,怎么不算娱乐呢?”
巨大的浮游生物如一团海水轻轻涌过天花板与墙壁,祂的声音循循善诱,打定主意要让宿主从泥沼弹涂鱼重新进化为人类。
“既然是娱乐,那就不必苦大仇深,你大可以将一切得失都视为意外之喜。”
“唔,我其实就是有点纠结。”岑鸢瘪着嘴,比比划划地说道,“也可以说是一种‘敝帚自珍情结’吧,很难接受自己在原本备受赞誉的领域一再碰壁。”
她也思考过,是不是信息差导致了这种“时不我予”的困境。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还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真正造成困境的原因只有一个:实力与野心的颗粒度无法对齐。
“你要专注。专注于当下,别去考虑那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希卜用一根透明触肢搭了搭她的肩膀,留下一点迅速消失的水迹,譬如朝露。
“人生三万天,你只用去九千八百五十五日,还有余下的两万多日足以‘挥霍’。”
…
兵荒马乱的开学前两周简直过得比暑假还快。
作为赶鸭子上架的班主任,最让岑鸢觉得棘手的不是学生,而是神出鬼没的家长们。
尤其是在催缴各种“传单”的时候,一整个斗智斗勇。
终于,在暴揍了几顿熊孩子之后,日子逐渐太平起来。接着岑鸢就收到了新的噩耗:又双叒叕要出差!
没办法,生活嘛它能好到哪里去,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
更离谱的是岑鸢那个走火入魔的妈。
她最近沉迷于“正室打小三”的短视频,看多了就开始发癫,偷偷摸摸删了岑鸢她爸微讯里的几个女性联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