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58)

忽然间！

一支箭矢直冲她而来，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可是那支箭矢仅仅只是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 射中了另一个人。

——周俞安。

这支箭明明没有伤她分毫，可她却有一股钻心的痛。

他的胸口汩汩不断地冒着热血，浓重的血腥味像暗处的蛇一样缠在她的身上。

他不甘而充满怒意的目光紧盯着山顶之上的人影。

他终于支撑不住了，身体前倾重重地摔在地上, 尘土已经被血色染尽，他强撑着力气想要回头却只是无力的挣扎。

他口中嗫嚅着什么，她仔细分辨了半天似乎是一句“对不起”。

意识清醒之前，她看到了站在山顶的两个人影, 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她只能看清前方那人的眼睛十分明亮，像狼王一样泛着绿光。

她记忆力极佳, 她见过这双眼眸。

在哪里呢？

“……郡主？郡主？”

月红一边轻摇着薛容玦，一边有条不紊地为她包扎着手中的伤口。

薛容玦的意识有些混沌, 似乎还没有从北方的战场上归来，双眸中带着几分懵懂与疑惑看着自己被刀割破的手掌。

月红一边上药一边解释道：“郡主昨晚看着周小将军赠您的匕首不知怎么睡着了, 奴婢从您手中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郡主方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奴婢看您在睡梦中挣扎，挣扎间那匕首鞘脱落, 不小心划伤了您的手掌。

“不过还好, 这血迹瞧着有些吓人，倒是伤口不怎么深，小心休养几日便好了。”

薛容玦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划痕, 原来自己方才的痛是来自这里。

她看着一旁还沾染着血迹的匕首。

明明是表兄赠予自己用来保护自己的, 可是却先用它伤了自己。

-

薛容玦其实很喜欢寺庙。

准确地说, 她很喜欢寺庙里淡淡的檀香，每当站在寺庙之中她便会觉得由衷安心。

“怎么躲这来了？”盛璐沅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回头便看到盛璐沅带着裴枫来到了正殿。

她笑了笑：“既然来了, 便先来正殿拜一拜。”

她们二人跨过门槛，分别接过小和尚手中的檀香虔诚、认真地朝着佛祖一拜。

三人从正殿出来去了梅树边的亭子中，虽有些凉风可亭中暖炉少得极热，倒也不觉寒凉。

盛璐沅与薛容玦上次见到她时变化不大，只是瞧着多了几分通透与豁达。

倒是裴枫令薛容玦有些认不出来了。

裴枫本人身量不高，一张巴掌脸，明眸善睐。她待人和善，永远笑意盈盈。

只是现下，整个人仿佛经历了急风骤雨的花朵，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衰败。

盛璐沅拉着薛容玦坐下，声音轻柔：“可还好？薛将军出殡时我和阿枫无法离开寺庙，没能去送将军最后一程。”

薛容玦拍了拍她的手：“多谢公主关心，公主当时派人送来的信我也收到了，公主有心了。”

一朵梅花随风悄然落在盛璐沅的袖上，她轻叹一声：“世事无常，没想到琼芳就这样离开了。”

沉默。

只有风的声音从耳畔漂浮过。

薛容玦试探着问道：“裴姑娘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可是这寺庙中待不惯？”

裴枫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多谢郡主关心，在这里三公主很照顾我，我过得很好。”

盛璐沅长叹口气，无奈地看了一眼裴枫，与薛容玦对视道：“她怎么会没事。自小薛将军归京之后，她便茶不思饭不想的，人也愈发消瘦了。”

盛璐沅看向裴枫：“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晓了吗？是为了你那个情郎吧？”

裴枫垂下头试图掩盖她的泪水：“公主聪慧。”

盛璐沅看向薛容玦，摇了摇头道：“阿枫的情郎随你父亲出征却未归来，想来已然埋骨边陲。”

薛容玦想到了昨晚在宫宴之上见到的出连贺，又看着颓败的裴枫，道：“不知他姓甚名谁？我去信让阿兄在碧泽的军队里寻一寻，毕竟此次赢得艰难，我朝与北蛮均损失惨重，更有大批士兵因养伤未曾归来。”

裴枫双眸含泪，却笑着摇了摇头：“多谢郡主好意，只是我们曾有约定，若是我连着三月未曾收到他的信件，那便是……”

薛容玦叹了口气：“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忠骨埋边陲，想来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裴枫倒是点了点头：“他此生最恨北蛮，若是因抵抗北蛮而葬身边陲，倒也是得偿所愿。”

薛容玦看了看亭边无人，压低了声音靠近二人道：“听阿兄说，父亲和表兄之死乃是因为军中出了通敌之人。只是还在调查，若是让我得知有人通敌，我定饶不了他！”

“什么！”盛璐沅怒声道，“居然出了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利通敌叛国，这样的人真是该活剐了才好！”

盛璐沅又急急地拉着薛容玦的胳膊问道：“父皇可已知晓？”

“因证据不足还未曾禀告陛下。阿兄仍在碧泽调查，已经有些眉目了。公主放心，待证据确凿阿兄必定会禀明陛下的。”

薛容玦留意着裴枫的面色，她也是愤愤不平，看起来是真的对方贺的身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