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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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三人像小时候躺在一张床上。
寺庙幽静,除了寂寂的风声,便只有三人轻轻的呼吸声。
盛璐沅忽地笑出了声:“阿玦,你瞧这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在椒房殿的晚上?”
薛容玦也笑了起来,幼时她常去姑母宫中,时不时便留下小住,每每这时盛璐沅总是赖在椒房殿不走,二人挤在一张小小的被子里。
后来不知为何,盛璐沅与文家走得越来越近,她们二人之间倒有些生疏了。
直到姜琼芳的死猛然令她意识到,童年挚友不过寥寥,一生之中只会越来越少。
这才正好借着昨日宫宴北蛮求娶之事来瞧瞧盛璐沅。
“公主还有心情玩笑,可曾想好了该如何应对北蛮的求娶?”
盛璐沅此刻倒显出了几分沉稳的气度:“阿玦,父皇若不想我嫁当场便会拒绝的,他分明是想要北蛮战马。
“至于母亲,她根本不在乎我会嫁给谁、嫁去哪,她只在乎我的婚姻能不能成为盛硕的助力。
“所以我真的非常羡慕你,薛将军与薛夫人是真心将你当作女儿来疼爱,不像我,被他们当作待价而沽的货物。”
薛容玦想反驳,却又无法反驳,毕竟薛皇后也曾想这样待她。
“只是……我认识的三公主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盛璐沅在暗夜里狡黠一笑,借着月光她的双眸仿佛在闪闪发光:“还是阿玦聪明,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阿枫呢,你睡了么?”
裴枫今晚始终在沉默着,听到盛璐沅的话才道:“是,白日许是吹了风有些头昏。”
盛璐沅赶忙道:“那快睡吧,若是明日还不舒服,便请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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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薛容玦身上只披了一件大氅跟在前面的人影身后,是裴枫。
今日盛璐沅非要展示自己做的糕点,去后厨忙活了好一阵子,裴枫始终眉眼淡淡的。
可是,她被一个小和尚叫走后再回来之时,整个人瞧着有些强压的激动的情绪,仔细瞧还能瞧见她在颤抖。
晚间三人一起吃饭时,也是盛璐沅和薛容玦二人在说,裴枫一直在沉默,直到睡前也是。
她总觉得裴枫沉默得不同寻常,又因着自己不习惯这里的床榻,便睡得十分不踏实。
所以,裴枫半夜一离塌她便醒了跟了出来,她有预感,裴枫是去见出连贺的。
她走了很久走到了寺庙隐蔽处的一扇小门,推开小门,门口的那个身影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晰,但分明就是出连贺。
薛容玦悄声走进小门,便听到了裴枫的啜泣声。
出连贺笨拙又着急地安慰着她:“……别……别哭啊,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裴枫忽然放声大哭。
薛容玦认识的裴枫从来礼仪得当,永远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当裴枫认为自己的爱人死在了边陲时也只是默默落泪,在白日得知他可能还活着时也只是紧张又激动地等待着夜晚降临。
直到此刻,她的情绪终于可以放心地倾泻而出,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以放心地做自己。
薛容玦一直等她在出连贺的安慰下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才走出了小门,看着紧紧拉着双手的二人,薛容玦自己都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几分残忍。
“裴枫,你不问问他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吗?”
二人原本背对着她,裴枫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郡主……”
出连贺看到她有些意外但似乎更多的是愧疚,他垂下了头。
裴枫有些奇怪地看着薛容玦,没有追问她为何尾随自己,只是问道:“郡主方才所言何意?”
薛容玦凭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出连贺,哂笑道:“你还真是小心知晓换身衣服再来,只是是否时间过于匆忙,让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裴枫闻言睁大了眼睛看着出连贺,后退两步打量着他,指着他那双华贵的北蛮靴道:“你……”
她却始终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只是与他拉着的手却渐渐松开了。
薛容玦替她问道:“你便是军营中那名通敌之人,对不对?”
看着出连贺的面色变得苍白,她竟然有几分残忍的快意。
风雪归人(七)
那日之后, 薛容玦除了向如筠交代了几件事后,便未曾离府。
她要么是在侍弄花草,要么便是在父亲的书房里窝着, 谁也不让进。
如筠倒是奇怪地问了问:“郡主,小牧大人来了几次您都不让他进门,他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
薛容玦原本心中正因诸事而烦闷,闻言倒是被她逗得笑出了声:“你啊, 做好我给你交代的事情就好了。”
如筠毕竟出身行伍,有些侠气在身上。只见她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郡主放心,一定都给您办好。”
她瞥到窗外月红急匆匆的身影,疑惑道:“郡主这些日子十分赋闲, 倒是月红看着怪忙的,不知在忙些什么?时常寻不见她人。”
薛容玦看着月红的背影, 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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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陛下的千秋岁。
陛下甚少大办自己的寿宴,他可谓是十分勤勉又勤政的君主, 甚少做这些铺张浪费之事。此次想来也是因为北蛮臣服,须得给他们瞧瞧大盛的繁华是如何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