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60)
薛容玦方一步入宫门便注意到了不同寻常。
黑色的宫门上张贴着大大的“寿”字, 一路上的宫灯也换上了新的灯罩,镂空雕刻着花样, 那灯影打在地上分明是一个“寿”字”。御花园那梅树的树枝上都挂着红色的剪纸, 瞧着喜气洋洋的。
回廊的灯笼下也挂着红色的穗子,随风一荡一荡的,十分好看。
当薛容玦被宫女引到座位上时, 牧平也已端坐在桌的一旁, 她仿佛没看见似的坐了下去。
如筠素来不喜这种喧闹场景, 薛容玦便让她去宫门口等着,待宴会快结束了再来接她。
是故此时只有月红一人在陪着她。
牧平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 她看起来长高了一些却也瘦了一些。
他轻轻攥住她冰冷的手掌,她试图挣扎。
殿内人员众多、纷繁嘈杂,他靠近她,轻贴她的耳旁:“此处人多,昭昭也不想被人注意吧。”
他说话时的气流打在她的耳廓微微有些痒,让她不自觉地偏了偏头,有一种羽毛轻轻拂过心头的感觉。
她瞥了一眼身后低垂着头的月红,不再挣扎。
牧平也这才道:“这才乖,昭昭想吃什么?一会可没工夫吃东西。”
薛容玦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牧平也神秘一笑,将一个糕点喂给了她:“一会有好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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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宴席便开始了,陛下简单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畅饮。
欢歌热舞,好不热闹。
薛容玦心里想着他说的好戏,神思在大殿中飘荡,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薛皇后时不时和下首的太子与太子妃说几句,怀中逗弄着小太孙,倒是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
崔棠一如即往地光彩照人,盛硕倒是沉默地坐着,柳扶云几次与他搭话却都没有被理睬。
薛容玦的目光看向了对面之人。
整个大殿热闹异常,可是她对面之人却有些严肃得过分,与这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但她倒有几分理解。
这也是此次宴会颇为重大的另一原因,镇守西边五郡的秦泊苍秦将军回京述职。
陛下与秦将军那真真是自小玩到大的情谊。
陛下还不受宠时秦泊苍和他一同在宫中被人欺凌,陛下登基帝位不稳时他一人跑到西漠郡去参军。短短几年为陛下夺得西边五郡军权,却因西楚不安分,生生镇守了西边几十年,最近一次回京还是当年田皇后崩逝。
秦将军按理来说应和陛下差不多的年岁,不知是否因为常年戍边的原因,他瞧着要比陛下沧桑许多,眼角眉梢的纹路里都是岁月的风霜。
他一瞧便是常年行走在行伍之中,皮肤黝黑、高大结实,仅仅是随意往那里一坐都是挡不出的气势与威慑。
想来这便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陛下颇为看重秦将军没过多久便叫他上前,与他一杯接一杯的对饮。薛容玦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位年轻人,因为他们分坐大殿两端,看不清那人面容。
牧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名年轻人,顿时有些不满,稍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在看什么?”
薛容玦想着做戏便做全套,向那年轻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秦将军身后之人是何人?未曾听闻秦将军带了如此年轻的副将来京。我听闻秦将军终身未娶,应是子侄?但瞧着又有几分眼熟。”
牧平也知晓她一向记忆极佳,闻言也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年轻人:“昭昭这么一说,我倒也有几分眼熟。”
可是他细细思索了半晌也无果。
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便到了进献寿礼之时。
像薛容玦、牧平也等人的贺礼早已在入宫之时便登记造册后交给了内侍,此刻进献的贺礼都是皇子公主,还有周边国家使者准备的。
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第一样便是三公主盛璐沅的贺礼呈了上来。
盛璐沅本得到皇帝特许今日前来参加宴会,却因与裴枫二人双双感染了风寒,不能起身,便只得将贺礼交予陛下身边内侍代为进献。
陛下倒是颇有兴致道:“来给孤瞧瞧,璐沅这是准备了什么贺礼?”
内侍上前打开了贺礼上盖着的红布,原来是三公主画的一幅画。
薛容玦知晓她并不擅丹青,想她此举必有深意,许是望陛下莫要应允北蛮之请。
崔棠好奇地瞧了瞧,疑惑道:“这是陛下在教幼时的璐沅练习弓箭吗?”
薛容玦看不到她画得是否惟妙惟肖,可是只看陛下此时面上的怀念之色便知晓璐沅此份礼物送得好。
陛下也是带着慨然之色:“爱妃不记得了吗?孤还记得那日是阿硕第一次跟着师傅学弓箭。璐沅就在一旁问孤,为何她不能和兄长一起去学弓箭,为何她要跟着嬷嬷学绣花可是阿硕不用。
“孤便问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她说她和安乐两个人在御花园里跟着薛琮那个臭小子爬树。”
陛下此刻的笑倒是比往日朝堂上的笑容真切许多:“孤便觉得璐沅这丫头年岁虽小,倒是个不拘于约束的孩子。那日便带着璐沅玩了玩,没想到一转眼,璐沅都成大姑娘了。”
崔棠这才妩媚地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一日,妾还记得那日陛下还说阿硕在射箭一事上有天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