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70)
牧平也含着笑意瞧着她:“我那日只顾着瞧着你,怕你再也不理我,哪里有心思去关注别人。”
薛容玦嗔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觉得,她的词填得极好。”
「浮云如缕如丝。惠风迟。满架蔷薇妍媚、本多姿。
胭脂泪。且放醉。亦倾颓。又见绕枝花刺、是玫瑰。」
她本就是娇艳带刺的玫瑰,何必强迫自己去做他人眼中的蔷薇呢?
-
薛容玦垂下眼眸却没有回答陛下的话。
陛下又看向一旁的裴枫:“孤再问你一次,璐沅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去了什么地方?
“你背后还有裴家,开口需慎重。”
裴枫沉默了半晌,薛容玦正欲替她辩解,裴枫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开口道:“陛下,臣女真的不知晓三公主的去向,不过,此事并非无法可解。”
“哦?”陛下挑眉看向她,“那你说,此事之解法为何?”
裴枫淡淡一笑:“听闻北蛮即将启程归旧都,聘礼北蛮也已快马加鞭送至京都。按理说,三公主应与其一同上路。
“只是,北蛮人从未见过三公主,只要‘三公主’在轿辇之上便可,谁坐在上面谁就是三公主。
“陛下说呢?”
陛下放下手中的朱笔,问道:“你愿代盛璐沅出嫁?”
裴枫稳稳拜下身,仿佛身上的伤口并不能刺痛她分毫:“这是臣女的福气,只愿陛下放过裴家众人。”
陛下瞥了一旁的薛容玦一眼道:“安乐先下去吧。”
薛容玦只得按耐下心中疑惑先行离开。
她不放心裴枫便在殿外等她,只是她等了很久,直到日薄西山时裴枫方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薛容玦快步上前扶着她,轻声道:“可还能走?”
裴枫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筠想上来搀扶却被薛容玦拒绝了,她搀扶着裴枫,二人慢悠悠地行走在无尽的宫道上。
薛容玦想说的很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沉默。
倒是裴枫先开了口:“阿玦……可还怪我当初害你落水之事?”
薛容玦淡笑着摇了摇头:“即便那时不解,直到如今还有何不理解的。
“那时你就已经知晓文家选择了五皇子,我若嫁去下场怕是同琼芳姐姐一样。”
裴枫看到她摇头仿佛长出了一口气,明明还是一身伤却笑得明媚:“不过我当时确实有私心,我不甘心像大姐一样做一枚家族的棋子。”
裴枫想到了往事,面上有几分黯淡:“大姐与崔允订亲时我尚小,我那晚和大姐一同睡。她以为我睡着了在偷偷啜泣,但我没有。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姐要哭,崔公子瞧着倒是一个不错的少年郎的。
“可是大姐对我说,阿枫不要像我一样,我只是一枚棋子,终有一日要被放弃。
“那时的我还小,可是等我慢慢长大知道了为什么姑母自出嫁后几乎与裴家断了联系、看大哥每日筹谋,我才渐渐明白了大姐的话。”
薛容玦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试图给她一些力量:“我们能拥有的选择太少了,你和璐沅都是勇敢的人,敢于反抗为自己而活,很棒。”
裴枫还是有些愧疚:“只是那日,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伤得那么重。”
薛容玦笑了笑道:“那你同我道歉吧。”
裴枫有些讶异,却还是乖乖照做了:“阿玦,是我对不住你。”
薛容玦停下脚步,认真地与她对视,一字一句:“我原谅你了。”
她倾身向前给了裴枫一个拥抱,温柔地道:“以后不要再用这件事情折磨自己了,你没有做错。”
裴枫呆楞了半晌才轻轻回抱着她,泪水顺着她的面庞扑簌而落。
可是她笑得明媚。
肿胀的脸颊、嘴角干涸的血迹都无法遮挡她灿烂的笑容。
夜雨十年(三)
牧平也这还是除了上次在驿站遇到那时化名为卫风的盛云季之外, 再一次近距离地接触他。
牧平也没有见过田云冉,但他通过盛云季也能猜测出她年轻时该是如何貌美。
盛云季似乎马上弱冠。
他身材颀长,不笑时仿佛高山般不可接近, 可他若是笑起来却也如隐没在雾中的青山,令人捉摸不透。
此刻,牧平也坐在盛云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牧兄,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牧平也笑着点点头,似乎在犹豫该如何称呼他,毕竟那日宫宴陛下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却又没有大张旗鼓。
盛云季仿佛洞悉人心般浅浅一笑:“牧兄唤我云季便可。”
牧平也与他举杯对饮品茗:“初次与云季兄相遇之时, 也未曾想到会有今日之聚。那时只觉奇怪,明明是西行之人, 何故北上?”
盛云季与那日牧平也所见的卫风极为不同。
那日虽与卫风只是匆匆一面之缘,卫风却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卫风浑身上下散发着肆意的少年气。他明明要前往西漠, 却专程北上,仿佛来世间一趟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他的旅途。
他看起来衣袖沾染着世间的灰尘, 他来自江湖去往江湖,又仿佛是这世间的过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