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79)
文繁荫一把抽过帕子,语气骄傲:“我本来就是。
“不过这些日子我在这里也想明白了许多事。凤凰何必去与桂花争得高下呢?”
薛容玦笑着点头:“说得在理。”
她一早注意到了屋子四周堆满的木柴,她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强笑道:“璐沅的信我送到了,便先行一步了。”
她走得着急甚至踉跄了一下,文繁荫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中流露出笑意。
待薛容玦走到院门时,文繁荫忽然大喊道:“薛容玦,还记得我们幼时说一起看遍人间山河吗?你记得替我去看看大漠孤烟!
“不要回头,我很开心,不要落泪,要一直向前走。
“姜琼芳的事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她。
“我们终会再见的!”
薛容玦的脚步略顿,随即迈出了她的院落。
她任由泪水滑落却没有回头。
周围的仆人却跑向了文繁荫的院落,薛容玦仿佛一个逆流之人。
“走水了!”
“王妃的院落走水了!”
薛容玦还记得文繁荫的话,她拭去泪水,大步向前,没有回头。
她们终会再见的。
她没有看到文繁荫红衣猎猎在火场中,犹如浴火的凤凰,骄傲又绚烂。
「春色葱葱,血色飞英翻涌。花楼重,临窗送,蝉声空。
黄昏春景纵情拥,帘幕醒酣梦。飞雪飘,荼靡总,恨芃芃。」
文繁荫就像荼靡,在盛大开放后迅速凋零,可还是要骄傲地盛放。
夜雨十年(七)
白日, 牢狱内。
崔敬山经历了长时间的审讯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他从来一丝不茍的发冠此刻四散零落,他脱力地依靠在牢狱的墙壁边。
他仰着头看那天窗泄露出来的些许天光,虽然牢内光线昏暗, 牧平也还是借着这光线看到了他衣服上渗出的淡淡血迹。
牧平也迈入这牢狱之内,他身着一身绛红官服与这混乱的牢狱格格不入。
可他又十分怡然自得,自在得仿入无人之境。
他看着崔敬山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摆了摆手让狱卒都下去。
这里是死牢, 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他人。
牧平也施施然坐在狱卒方才搬来的椅子上:“最后问你一次,田皇后可是你毒害的?”
崔敬山疲惫地摇了摇头:“我已经说过了不是我。我必死无疑,若真是我做的我又何必否认?”
“好,”牧平也仿佛也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转而突兀地问道,“你和顾江临什么关系?”
崔敬山略略吃惊地看着他:“你是如何查到的?”
牧平也勾了勾嘴角却没有笑意:“不说吗?那你是想让崔原、崔允与你一同陪葬了?”
崔敬山面色大变:“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牧平也姿态怡然, 低头拂了拂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那要看崔大人说些什么了?”
崔敬山仿佛失去了力气:“好,你想知晓的我都告诉你, 但你不能动崔原崔允。”
牧平也点了点头:“好。”
崔敬山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的声音沧桑又无力。
“陛下自登基便是个有野心的, 田家倒台是早晚的事,只有田家人自己看不清楚。
“顾江临不甘心在明郡被田家人压他一头, 我便顺势抛出橄榄枝与他合作。我令他假意投诚田家, 所以他的贪腐是真的。
“只是,他不知道我自始至终未打算与他合作,所以后来他也一起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牧平也点点头, 拍了拍手。
只见钟瑶期从一旁走来, 她的面容渐渐清晰, 崔敬山却越来越惊恐。
“你不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吗……原来你是他的人?”
钟瑶期笑得温婉:“老爷说笑了,奴家不过奴婢而已。再说了, 那药可是按照老爷的吩咐准备的,一丝差错都没有。”
牧平也起身离去,离开前嘱咐道:“打打撒撒气就行了,别弄死了。”
钟瑶期笑得温柔又残忍:“放心,我等着瞧他剥皮抽骨的那一日,以告慰我爹的在天之灵。”
-
夏夜晚风吹动树木,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深夜的京郊十分寂静,寂静得仿佛世间只有他们几人。
崔原直到现在站在这里还有几分惊讶,他看向眼前的薛容玦与牧平也二人:“不知郡主与牧兄是如何救出在下的?”
薛容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
崔原面上有几分疑惑:“难道是祖父?”
牧平也看着今夜无星的夜空,平淡道:“是五皇子。”
-
御书房内。
牧平也沉默地站在陛下身侧。
陛下握着毛笔的手有些抖,他另一只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下,方才开口道:“你可知为何留你在此?”
牧平也道:“微臣不知。”
陛下轻笑道:“因为有件事要你去做。”
牧平也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因为盛云季带着盛硕来了。
牧平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盛硕了,他瞧着瘦了一些,可是人似乎看着轻松了不少,双眸中的光是他从未见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