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80)

盛硕跪在陛下面前笑了起来，他这笑容倒是十分明亮：“陛下，儿臣自知难求一死，不知可否向陛下讨个人情？”

陛下看着他，轻道：“你说。”

盛硕磕了一个头：“陛下，不论儿臣是否自愿如今都已走到了这个地步。只是，崔原表兄与我一般，他被外祖逼迫入仕。还请陛下放过崔原、崔允、崔荔等人。”

盛云季正欲开口阻拦，陛下便道：“好，孤答应你。只是，他们自此之后皆为布衣，子孙亦不得入仕也不得再入京都。”

盛硕笑着又磕了一个头：“多谢陛下。儿臣也不麻烦陛下处置了，在来的路上云季已经喂儿臣吃过药了。儿臣大约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儿臣想去凭凉湖边看看。”

牧平也看到陛下深深地看了一眼盛云季，似乎在责怪他自作主张。

陛下看向盛硕时似乎涌上了万千情绪，却都化作了一个“好。”

“云季留下，孤有话同你讲。牧卿陪阿硕去吧。”

盛云季漏夜带着盛硕前来，深夜的皇宫寂静无声，盛硕坐在假山上看着寂静无波、漆黑一片的凭凉湖。

盛硕又想起了那一日他在凭凉湖边哭泣，太子殿下赠予了他一朵洁白的茉莉。

他至今仍记得那茉莉清幽的香气。

只是他记忆中的人们都不再如记忆中美好。

他眼中圣洁至高的太子殿下原来也不过是被权力欲望驱使的人。

母亲虽爱他，可那爱是有条件的。

到底什么是美好永恒的呢？

御花园中的茉莉前几年因受了霜寒纷纷坏了。

只是，不知谁在凭凉湖边又种下了几棵。

晚风轻轻拂过他的面颊，茉莉纷纷扬扬地坠落，一片一片地落入凭凉湖，转眼便被打湿、变得灰暗。

盛硕伸出手去摘下了一朵茉莉，他小心地将茉莉拿在手中。

渐渐地，他因痛苦而弯下了腰，可却还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朵茉莉。

他不想再一次看到清幽茉莉被碾为齑粉。

他终于还是迎来了他自己的宿命，而他手中那朵洁白的茉莉被鲜血染得殷红。

盛硕到死也没能保护好那一朵白色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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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原微微垂下了头，声音有些嘶哑：“五皇子……他还有说什么吗？”

牧平也道：“他说，每年忌日你只需朝着京都的方向放一朵白茉莉就好。

“他说，‘感知花之绽放，体察雨之纷落，领略世间之瑰丽’他没有做到。他希望你和崔荔姑娘可以做到。”

薛容玦递上了一个木盒：“崔家家产全部进入了国库，这些想来你一路上用得上。

“不知崔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崔原也没有推脱，接下了她手中的木盒道：“先去看看阿荔，若是沈大人决定放她走，我带着她先往南边瞧瞧。

“感受一下‘画船听雨眠’。”

薛容玦将腕上的佛珠褪下递给他，崔原忙拒道：“这是母亲赠予你的，我不能收。”

薛容玦却放到了他怀中的木盒上：“你此生再不得入京都，该要如何祭拜父母？留着吧，就当是个念想。”

崔原深深向二人作揖：“郡主和牧兄恩情，崔原谨记于心。”

牧平也扶起了他：“崔兄何必客气？崔兄行过许多地方，说不定哪日还需崔兄做我和昭昭的领路人呢。”

崔原轻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薛容玦看了看天色：“见到崔荔姑娘记得帮我问好。

“快走吧，离开这里。”

钟瑶期打着哈欠从暗处走出：“你们说完了吗？我都快睡着了。

崔原盯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不是祖母身边的贴身婢女吗？阿芳？”

钟瑶期冲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们担心你一路的安全，我早就回明郡了。

“赶紧走。”

崔原看了看牧平也薛容玦二人，薛容玦笑着解释道：“钟姑娘一行人正巧也要回明郡，崔公子一人正巧可与她们同行。”

崔原点点头，抱拳向钟瑶期行礼道：“在下崔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钟瑶期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钟瑶期。”

崔原正在思索是哪几个字，突然看见钟瑶期一脸厌恶地与她拉开距离：“警告你，这一路上不要同我说话。早点到明郡你我分道扬镳。”

钟瑶期转身就走，高高伸着右手摆了摆：“不跟你们道别了，来日明郡再见。”

崔原匆匆向二人作揖，又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在下可否问问为何不能同姑娘说话？”

钟瑶期冷冷吐出三个字：“讨厌你。”

崔原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下此前与姑娘素有仇怨？”

钟瑶期敷衍地点了点头。

崔原在她身后努力思索着究竟何时得罪了她。

他一身布衣，却比在京都时轻松自在了许多，连步伐都有几分轻快。

薛容玦看着崔原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心：“钟姑娘不会将他丢到半路吧？”

牧平也有些吃味地将她转过来与自己视线相对：“担心他做什么？阿瑶既然答应了便会将他安全送到的。”

薛容玦轻叹了口气：“崔公子确实与他父亲很像，也难怪钟姑娘不想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