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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巢(14)

作者: 古荡夜鹭 阅读记录

“也是,老鹰里有不少品种擅长捉老鼠。”

“白鹤也不总是像摄影照片中那样,在湿地里觅食又出淤泥而不染。”

我一耸眉毛,将他的名片不慎折弯了。

他看向我的手。

既然已经折弯,当然也就不必在乎,我把那张硬纸片夹在手指间捻玩。

他抿了抿嘴唇,再开口说话时依然微笑着:“对了,黎小姐,接下来几个月我们会长期合作,您父亲嘱咐我们,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托我们去买。”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拘留所没有我用惯的牌子的卫生巾和棉条。给我买几袋来吧。”

我说了喜欢的牌子。

黄鹰抬抬下巴,坐在他身边的青年立刻拿出本子记录。

“您还有什——”

“我待会儿要用,你们现在就去给我买。”

青年的笔尖顿了顿。

“快去。”我有样学样,抬抬下巴,“我还要巧克力蛋糕和甜甜圈,甜甜圈要带蓝莓果酱。再给我买一杯咖啡,手冲不加糖。对了,我还想吃糖,口香糖和棒棒糖。”

被称为小李的青年看了看黄鹰的脸色。

黄鹰点点头。

于是他匆匆忙忙在本子上记录下我的需求,提起包走了出去。

男人取下眼镜擦拭镜片,毫无必要地等待大门重新关上,只是为了拖长沉默的时间,以重新拿回掌控权。

终于,他再次开口:“那么,黎小姐,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案子了吗?”

“好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你想听什么?”

“我的所有时间围绕您目前的困境,正巧您现在也有很多时间。”他用重音强调他的付出,然后说,“不如从最开始的时候开始吧。”

“好绕的一句话。最开始是多最?”

“我想想……从您和您的男友——吴明远,初次相遇开始。可以吗?”

“想不到黄鹰律师还对爱情故事感兴趣呢。”

“爱情故事?”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

先前在荡圩区警局受审的时候,卢靖芠也问过我许多关于我与吴明远之间关系的问题。

因此我不需要苦苦思索,就能从回忆里捡拾出可以用于勾画我们这段感情的片段,并组织成语言讲述出来。

我并不会非常介意向陌生人讲述自己、剖析自己。

我自诩是一个喜爱艺术的人,艺术本身就是对人类的解剖。

不过提起“最开始”,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当然不是吴明远。

说到“最初”,我想起的是自己的七岁。

在那之前的人生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人,而在那之后的,才是黎鹤。

那年母亲发现父亲在外地包养了一房“外室”。

争吵的时候,父亲指责母亲,说他在外面找人,是因为母亲不愿意给他生儿子。

我的母亲是大学教授,研究的领域好像是化学,具体的方向我已经记不清。我记得她很忙,我记得我在家里的科研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

在我幼年的印象里,母亲就是我整个世界的支柱,是太阳,是英雄。

可是这颗太阳熄灭了。

熄灭在二楼浴室的浴缸里,一汪红色的血水中。

长大一些后,我经常在自己遇到挫折时,忍不住在心里责怪她为什么会那样软弱。她是一个科研学者,一个成功的老师,一个厉害的母亲。

她为什么要为一个我父亲那样的男人去死?

一个我父亲那样的男人的背叛,为什么让她的世界彻底崩塌?

我无法理解。

我无法原谅。

不过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毕竟才七岁。

当时的我还并不懂事,等到渐渐明白母亲是因为父亲的出轨而死,已经是我进入青春期之后的事了。

七岁的孩子失去母亲,当然就会转而依赖父亲。

但我的父亲是一个不会“爱”任何人的人,他的爱只够用来爱他自己。

他本就没有打算和他当时的出轨对象结婚,只是在母亲死后,他让那个怀孕了的女人住进我和母亲的家里,要求那个女人照顾我。

平心而论,那不是一个“坏”女人。

她是一个漂亮的、年轻的、普通的女人。

她的确有在照顾我,送我上下学,操心我穿衣吃饭,偶尔问我关于我父亲的事。

后来有一天,我看到她倒在阶梯上,很痛苦的样子,血水从一级阶梯滴落到下一级。

她要我叫急救,我叫了,并且坐在车上跟她一起去医院。

当医生给我父亲打电话的时候,我知道她流产了。

听说没有什么明显的缘故,是自然滑胎。

又过了一个来月,不知道从哪天起,那个我刚刚与之建立了一些情感链接的年轻女人就从家里消失了。

后来父亲应该又有过至少三个维持关系较久的女人。

那三个女人都没有为他生下儿子。

我只知道自己多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妹妹,那个妹妹由父亲的情人养育。在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女人曾抱着还是婴儿的孩子到我们家门口哭泣,后来便无影无踪。

年近半百后,父亲不再追求得到一个儿子,也不再包养女人——我觉得他应该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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