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巢(24)
我紧盯着他。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随着他的手指交握箍紧,我也屏住呼吸。
“我怀疑黎鹤出轨了。”他说。
“……出轨?”
“对。所以我才偷偷回家。”
我花了两秒钟时间平定思绪,装作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然后才继续问:“说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吴明远所说,他因为实在难以抑制自己心里的怀疑,夜里开车回到了绸州市。
等到了绸州才想起,自己没有换上原本的牌照,非业主记录过的牌照进入小区是需要登记和收费的。
因此吴明远在附近小路上停车,徒步走到福桥景苑。
回到家后,他看到主卧房间门是开着的,累坏了的黎鹤在床上睡得很沉,带回来的行李随手堆在床边,房间里没有别人。
客厅与浴室都是他走之前的样子,垃圾桶里扔着黎鹤和吴玖乐吃完的外卖盒。
吴玖乐的房间关着门。吴明远不想惊扰到正在熟睡的两人,于是就没有开门查看。
接着他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休息片刻就赶着回海沪市了。
“黎鹤提到,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注意到门没有反锁。是你忘记锁了吗?”
“当时我的状态太混乱了,又赶时间……说实话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锁门。”
吴明远把那段回忆当做一个雨夜里做的梦,希望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
“其实我自己真的已经快要相信我没有大费周章从海沪市赶回来过,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可笑了,都是因为我胡思乱想。太丢人了。”
他尴尬地抵着头。
“你为什么向警方隐瞒?我们应该说得很清楚,7 号至 8 号的所有细节都对侦破案件至关重要。”
——当然是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
这是显而易见的、最根本的理由。
吴明远抿了抿嘴唇:“我不希望黎鹤知道我怀疑过她。”
“你究竟怀疑她和谁存在关系?”
“是……她那个乐队里的人。”
我回忆了一下之前调查时了解过的黎鹤所在的乐队。
黑鸟乐队一共五个人,主唱吉他手、贝斯手、鼓手、键盘手,以及黎鹤——替补成员。
“鼓手‘鹈鹕’?”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黑鸟乐队里只有那名鼓手是男性。
然而,吴明远摇了摇头。
“不是他……是乐队主唱,叫‘歌鸲’的那位。”
15 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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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台下看黑鸟乐队彩排。
上一次到 Livehouse 看小型演唱会,还是读大学的时候和室友一起。
还记得那个女孩平时整天泡在图书馆,衣着朴素、不修边幅。她现在回老家考上了公务员,极偶尔才会发朋友圈,都是她去看演唱会拍的照片。
她在我的脑海里仍然是大学时的样子:
黑暗的空间被音符和光斑塞满,我一阵阵耳鸣,很想中途溜走;而她却像钻入暴风雨漩涡中跳舞的海豚,眼睛里迸发出平日绝对不会展露的狂热光彩。
非常迷人。
那时候我们去听的是哪支乐队来着?
……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风格和黑鸟乐队不太一样。
我打个哈欠,看着乐队成员在舞台上忙碌。
先前熬了几个大夜,中间还穿插着解救试图自杀的嫌疑人这种费力的事件——
我这会儿累得哈欠连连,黑鸟乐队激荡的鼓点也不能让我提起精神。
没有座位,我干脆盘腿坐在地上。
鼓手,鹈鹕。一个表情丰富、很有活力的微胖青年,嘴里嚼着口香糖,头发上喷着灰屑似的白色一次性染发剂。
贝斯手,渡鸦。神色疲惫的女人,盘着头发,戴一副黑框眼睛,看上去像是刚刚下班,穿着显然是西服套装内搭的白衬衫。
键盘手,海鸥。一个皮肤十分白皙的纤瘦女子,看上去文静乖巧。大概是还没做妆造的缘故,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成年。
站在最前面调试吉他的是黑鸟乐队主唱,歌鸲。
歌鸲其实就是夜莺。大概是觉得叫夜莺太直白太俗气,所以用了它的学名。
那确实也是一个与“夜莺”二字气质不怎么搭边的高挑女人,或许有一米八多,比我还高些。她长了一张冷淡的厌世脸,没化妆,长而直的头发像波浪一样随着扫弦时肌肉的动作摇晃。
然而她开口清唱出第一句歌词时,音色甜美细腻,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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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卢警官好,之前在电话里接触过,我还记得您的声音。
鹈鹕:卢警官!想不到是这么帅气的女孩子啊!女刑警,太帅了!待会儿可以和我拍张合照吗?
海鸥:警官您好……我的年龄?我今年二十三岁。比他们小两届。
渡鸦:海鸥是在小鹤退出后加入我们的。我们几个都是国立音乐学院毕业。对,最早乐队其实是我们和黎鹤一起组建的,所以才叫黑鸟。
歌鸲:“黎”这个字有“黑”的意思。
渡鸦:黎鹤为什么退出?倒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毕业那会儿,有天她说她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画画,所以就跑去学绘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