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巢(25)
歌鸲:她一直很任性。
鹈鹕:哎呀,家里不缺钱,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去做,真是令人羡慕啊。
海鸥:鹤姐还是会经常找我们玩的,我们现在表演的歌,她也都有参与编曲和声。之前我的手受伤了,临时找她替补。其实她比我厉害多了……
歌鸲:黎鹤五岁开始学钢琴,基础很好。
鹈鹕:虽然这次没去成,但没关系的小鸥,以后大舞台还多得是!
海鸥:嗯,我下次一定不会再掉链子了。
鹈鹕:就是说啊,以后打工别选那些乱七八糟的餐饮店。幸好这次只是烫伤了手指,万一整只手肿成猪蹄还怎么弹琴呀!你想啊,毕竟以后,不知道小鹤还能不能——
歌鸲:鹈鹕。别乱说。
渡鸦:唉……小鹤现在怎么样?
鹈鹕:上次说好大家一起去吃烧烤的。
海鸥:鹤姐还有一把尤克里里在我这里……
歌鸲:我出去抽支烟。警官,一起来么?我看得出你有话想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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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无风的潮热日子。
建在室外的消防通道生着一层锈,踩上去发出嗡嗡声。
歌鸲靠在扶手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向我。
漂亮的包装,外国烟。
——和黎鹤抽的是一个牌子。
我抽着这支烟,仿佛回到一个月前那阵稠密的雨雾中。
歌鸲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将头发往后拨弄。
那头长发仿佛几层断续的、薄薄的瀑布落在肩头,很锋利的样子。歌鸲的手指穿过瀑流。那些手指一看就是天生为演奏而生的,纤长有力,指甲修得短而圆润,像一枚枚拨片。
她开口道:
我没有和黎鹤交往过。
和黎鹤在一起过一段时间的是渡鸦。你待会儿要是感兴趣,可以找她问问。
但我和黎鹤认识很久了,比他们都久——当然,更比吴明远那个男人久。
我们是高中毕业那年认识的。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酒吧里。
那时我为了攒学费,在那家酒吧驻唱。
有天热场的时候,气氛刚起来,琴弦被我绷断了。
我赶紧到后面换弦,结果发现备用的弦已经用完了,我忘记买新的。当时我的冷汗就下来了。我很需要这份工作,不想因为这种小纰漏惹老板不高兴。
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那时候我初入社会,胆小、焦虑,没用。
在我烦躁不安时候,有人敲了敲门框。
那就是黎鹤。
腰上扎着隔壁快餐店的制服,很随意的样子。个头小小的,脖子长长的,眼睛很亮。
她朝我递过来什么东西。
我接过来看——居然就是我需要的那根一弦。
“你怎么……”
“你弹琴的姿势不对,第一根琴弦磨损很快的。我上周就想跟你说了,一直没机会。”
黎鹤就是那种人。
那种会突然做出很细致入微、很关心人的事情的人。
但其实全凭一时的兴致,你要是真的被她感动,那算是被她骗到了。
酒吧打烊后,我跟黎鹤一起坐在后门外吸烟,知道了她也是九月开学就要去音乐学院上课的学生。
她还穿着那件快餐店制服,身上散发出油炸物和烘焙面包的香味。
我问她,既然是学音乐的,为什么不找个跟音乐相关的活。
她说,练了这么多年琴了,以后还要再学四年音乐,腻都腻死,不如趁着假期体验一下快餐店收银送外卖。
当时我挺吃惊,我没想到有人学音乐不是因为热爱音乐。
我家境一般,为了学音乐在家里跟父母闹得鸡飞狗跳。我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喜欢站在舞台上……那是对我而言最璀璨的梦想。
但黎鹤显然不是这样。
我觉得她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之后她每天来看我唱歌,把快餐店里的吃的带到员工区跟大家分;她给我看她写的歌,她帮我谱曲,替我做伴奏。
我们很快成为了朋友。
上了大学,她说要组个乐队。
鹈鹕是她刷男同软件刷到的,校友,打架子鼓,在简介里写着“诚求猛男乐队收留”。我问她怎么会去玩那种跟她毫不相关的东西,她说没试过,有趣嘛。
——属于是照骗网恋把鹈鹕骗来的。
线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鹈鹕都失望地哭出来了。哈哈。但我们很聊得来。
渡鸦是黎鹤的室友。
那时候她们和寝室里其他人经常闹矛盾,后来就搬出去租房子,一直到大学毕业。
海鸥……海鸥算是我们大学时候的小粉丝吧。听过我们的一次学院表演后,就一直喜欢跟我们玩。她的毕业论文还是渡鸦帮忙修的。
那些日子真的很开心,翻出来慢慢回忆,几天几夜都不会嫌烦。
但你想听的不是那些无聊的过往,对吧?
那些只是我们的宝物……只是属于我的而已。
“7 号那天你在做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请详细说一下。”
“8 月 7 日?”
“对。7 号到 8 号,你在做什么?”
尽管日暮西陲,空气依然热得像是有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