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对我心怀不轨(136)
“云姑娘。”
一道虚弱而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计云舒微愣。
转头看去,她这才发现对面的牢房中还有一个人,老神在在地靠在墙边,满头白发。
她不由自主地起身,趴在牢门上辨认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这个老人是谁。
“左相?左相大人?您还记得我?”她拔高了声音问道。
姚鸿祯缓缓睁开了眼,枯朽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神采奕奕。
“金銮殿上第一面,老夫便记住你了。”
说到这,他略有些感慨:“只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的光景。”
闻言,计云舒黯然地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忽而想起什么,她又猛然抬头,仔仔细细地从对面的牢房中搜寻姚文卿的身影。
“左相大人,姚文卿呢?!”
姚鸿祯却淡淡摇了摇头,回道:“他命大,去扬州躲过了一劫,只是宋奕心黑手狠,只怕他也难逃一死。”
听这话,计云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姚文卿还没被抓到。
“也好,也好。事已至此了,能逃一个是一个。”她抚着心口,喃喃自语。
姚鸿祯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疲惫地阖上双眸,语重心长道:“云姑娘,宋奕不会杀你。”
计云舒默然一瞬,大半张脸隐在昏暗中,瞧不清神情。
过了许久,她才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
昨日她也以为宋奕会一箭射死她,可她还活着。
然而单论自己出卖他这件事,就算不死,后半辈子怕也是不得善终。
与其被他折磨羞辱,倒不如死来得痛快。
姚鸿祯却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似已经心力交瘁,平静地交代着临终的遗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日后多加保重,若真能见到文卿,请姑娘代为转告,让他自此改名换姓,远走高飞,永不入京。”
计云舒愕然地张了张唇,不知说什么好。
她已是自身难保,如何还能再见到姚文卿?
然而在瞧见那位朽木将摧的老人,正眼含希冀地望着自己时,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她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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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暮,露渐寒,雪花随风穿幕梁,落了满宫墙。
紫宸宫内,短短几日连番经历的悲痛惊怒,让宋英的状况急剧恶化,他静静地躺在龙榻上,行将就木。
听见宋奕来了,他才竭力地睁开眼,奄奄一息道:“奕儿来了。”
“父皇。”
宋奕垂眸颔首,欲上前接过曾忠手中的汤药,被他父皇出声打断。
“朕喝不下,你们都别忙活了。”
宋英每说一句话,似乎都竭尽全力,他自知时日无多,心里却仍有件事放心不下。
“奕儿,父皇有话交代,你上前来。”
闻言,宋奕近前两步,掀袍跪于地,等他父皇开口。
“人人都说幼子可亲,庚儿是最小的,可朕却从未亲过他。造成今日这般,也许,朕才是最大的缘故。”
宋奕眸光无澜,静静地盯着眼前明黄的丝衾,神情不明。
宋英半阖着眸子,自顾自说着。
“姚家极其同党按罪伏诛,至于庚儿,废为庶人,幽禁于王府,永世不得出。”
“去拟旨罢。”
嘱咐完这些,宋英才算是了无牵挂,朝宋奕摆了摆手。
宋奕瞳色微沉,静默一瞬,他缓缓站起身,接过曾忠递来的圣旨,开始落笔。
等他走出紫宸宫时,雪已经停了,整座宫城都落了满身霜华。
宋奕收回目光,走下白玉阶,脚下传来簌簌的冰雪碎开的声响。
高裕见状,刚忙撑着伞迎上来。
“殿下,这天冷得很,咱们快些回宫罢。”
说到这,宋奕似乎想起来什么,道:“寒鸦可是明日回宫?”
高裕点头:“正是呢,寒鸦和太子妃她们都是明日回宫,殿下可是有吩咐?”
“王府书房里还有不少密信和字画,让寒鸦明日带回来。”
“欸,奴才这就遣人回去一趟,与寒鸦一起拿来。”
说罢,高裕替宋奕掸了掸鹤氅上的雪花,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广阳宫而去。
皇后第二日听说这道旨意时,气得连早膳都没用便急急地唤了宋奕来。
“奕儿,你可是糊涂了?!竟不知道劝劝你父皇!”
她情绪激动,四凤冠上的珠钗摇曳晃动个不停。
宋奕微微颔首,耐心解释道:“母后息怒,我才方复位,父皇心底又一直对三弟割舍不下,若因此事违逆父皇,反倒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说罢,他骄矜转身,不疾不徐地掀袍坐下,眸底一片浓墨。
皇后气得将手中的汤媪一把摔在地上,目露怨愤,咬牙切齿地说道:“那贱人做出下毒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仅仅是被打入冷宫!连那孽障谋逆也只是废为庶人!你父皇当真是老糊涂了!”
宋奕淡淡地睨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云淡风轻地接过宫人递上来的热茶。
微抿了一口,他才幽幽地启唇,语气轻淡寒凉。
“倒是母后糊涂了,一个进了冷宫,一个终生监禁,或聋或哑,又或者染了急病死了,难不成还会有人在意么?”
听见这话,皇后微愣,旋即反应过来她儿话中的深意,缓缓勾起了一个残忍的笑。
是啊,倒是她糊涂了,两个人人喊打的逆贼,难道还会有人在意她们的贱命么?
这样想着,她原先的憋闷恼恨立时烟消云散,连催促宋奕选秀的大事都抛之脑后了。
凤仪宫外,霍临见宋奕出来,急忙迎上去,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