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140)+番外
溺水之人,抓住稻草时还要讲究抓握的力道如何么?无非是求生罢了。侯爷,给人一条活路、一个念想,比赶尽杀绝的好。”
如此绵里藏针的威胁没让聂荣生气,半晌,他反而笑了一声:“可我不明白,你图什么?”
图什么?
顾衍誉发现方才随口编来刺激严赟铎的借口还可以再用用。
她亮出自己护臂,声音沉下去,语中含情,并未直视聂荣,看起来不为说服他,倒是自己在感念:“这是严柯亲手为我做的。”
聂荣眉头紧拧,眼中写满“我不理解”,还有出于礼貌不怎么好表现的“一言难尽”。
顾衍誉实在困了,倦意上涌,她捂着脸打了个呵欠,手拿下来已是双眼泛红,她道:“都是痴人罢了。我对他的这段情哪怕不容于父母,不容于世人,我也要搏一搏。”
聂荣大为震撼!
他被顾衍誉捏着一纸罪状威胁的时候声音都不曾抖得这么厉害:“你……和严柯?”
顾衍誉摸准他脾性,含泪认下这段情。
建安侯心情复杂,他一面感觉不太好消化,想戳瞎自己这双慧眼,一面又鬼使神差品出一点感人。
顾衍誉趁热打铁:“严家做过什么,侯爷心中有数。身居高位,有时未必要亲自去行刀刀见血的恶事,只掌翻覆间,就有无数人要因此付出代价。但严柯的冤枉,侯爷想必也清楚。如今朝中实干派将领稀缺,严柯剿过匪,带过兵,他有他的用处,这样卷进去实在可惜。我愿冒着被父亲惩戒的风险,给他这个机会。还望侯爷成全。”
聂荣一手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他陷入沉默。
顾衍誉呼吸都放缓,生怕露出的一点破绽都会让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好局面白费。
良久,他道:“……没想到,顾家还真有情种。”
顾衍誉的心重重落了下去。
她当着聂荣的面将白绢投入炭盆之中,白绢边缘被烧焦蜷曲,很快引出明火,火舌瞬间吞没柔软的绢布,连同严赟铎的血字一起,化为灰烬。
“其中所书种种,顾衍誉已尽数忘记。但求侯爷莫忘我们的约定。”
她还用这张白绢换来聂荣答应另外两件小事,暂且按下不提。
出建安侯府,顾衍誉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她上马车时,秦绝还以为她被用了刑。顾衍誉说:“确实是酷刑。”每月来几天,不如给她几刀痛快。“别说话了,先回别苑去。”
途中,她好不容易有了闭眼的空隙,马车却猛然停住,顾衍誉的脑袋撞到车壁,她简直要骂人。
“有人在盯着我们。”秦绝说,却又带了三分犹豫,“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那就别管了。”
嘉艾早等在别苑,从秦绝手里接收了自家主人。
顾衍誉闭着眼,没睡着。
无论是严赟铎还是聂荣,都默认了一件事——她所说的云渡军情,会如期呈给皇上。
但事实并非如此。
顾衍誉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顾家的探子更快。
而实际上,胡青作为为数不多被留下来的老将,圣上将其安排驻守云渡,也算贬斥。跟皇帝之间早没了一起打天下时的亲厚,只是按规制呈送消息,不会那么“腻歪”地隔三差五请个安报个信。
数月前云渡报过一次胡青的病情,他到了这把年纪,小病时有,皇帝只如常嘱咐他好生休养。
如今病情加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看样子不敢报得太频繁,唯恐圣上斥其琐碎。
顾衍誉揣摩胡青麾下那些人还有点别的心思,如果胡青死了,谁来做守军之将?他们也不希望朝廷过快空降一个将军过去。估计要等胡青真的咽气,内部也商量出一个说法才会报丧。
胡青要是多苟延残喘几天,时间还得后延,再等驿马层层传递,延误军情是一回事,而且……宣王生辰就要到了。
顾衍誉不能等下去。
所以她在这件事里最冒险的举动不是夜探诏狱,也不是只身去说服聂荣,而是伪造了一份军报,让秦绝的人日夜兼程,将其混入邮驿中。
这样消息最迟明日就会顺理成章递到皇帝手里,乍看程序完全合理。
等云渡真正来报胡青死讯时,中途再让人截住,她的弥天大谎就不会被戳破,反而抢了个时间差。
不过伪造军报是大罪,顾衍誉也不敢说做到了天衣无缝。她左思右想,最终没熬过倦意,闭眼睡了过去。
……
宣王在生辰将近时,知道了两件事。
其一是聂荣在聚贤阁摆了一桌席面儿,向来眼高于顶的建安侯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他宴请的对象才出现。
那人是谁呢?是他原本绝不可能说上一句话的死敌,顾衍誉。
这正是顾衍誉要聂荣答应的两件小事之一。 “侯爷,我夜半送信如此辛苦,明日在聚贤阁请我吃个酒,总不会不舍得吧?”
聂泓景多疑的性格发挥了作用,心中被猜忌填满。
顾家从顾禹柏把二女儿送进宫的那一刻,就应该已经得罪了建安侯,又明里暗里让瑞王父子吃了那么多亏,眼下更断其臂膀,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双方竟有走到一起的可能?
宣王不得不暂且按下了那一日准备送到顾衍誉别苑的玉梳。
玉梳理青丝,可惜了,这番雅致情意,需暂且一搁。
他还要观望。
很快,第二件事发生了。
皇帝接到云渡军报,胡青病逝,军情告急。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对严家采取避嫌态度的建安侯却率先出列,提出了由严柯打头阵以争取时间的建议。他的理由充分,布局精妙,皇帝并未当场表态,只问其余众臣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