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耕马上抬头看她,跟她一样没吃过大米饭的人应该有很多吧。
冯小麦正低头扒饭呢,听到这话立刻说:“淼淼你也没吃过大米饭啊,那你家怎么把你养的白白净净的,我以前也没吃过大米饭,可真好吃,甜的,嚼着都省劲儿,不拉嗓子。”
崔燕子觉得找到了组织,说:“你们俩也没吃过大米饭啊,那咱们一样,我也没吃过。”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共鸣,有人端着饭盒凑过来说:“真巧,我也是第一次吃纯大米饭,以前最多吃两米饭。”
“我也是第一次吃大米饭,真是香啊。”
“我也是,终于吃到自己种的大米啦。”
食堂一时间热闹得很,大家一致认为,大米饭,是他们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秦耕默不作声地边吃边听,好吧,没吃过大米饭的人可真多。
他很希望温淼一直都有大米饭吃。
其实那时候的旱稻稻米跟几十年后口感绵柔光滑的大米根本就没法比,也许后世人会觉得口感粗糙,不够细腻柔软,但种植基地所有人都觉得特别好吃。
再说这可是温淼下的雨水浇灌出来的稻子,跟同时期的旱稻比肯定味道领先。
知青都是从城市来的,怎么着也比农村人伙食好,没有第一次吃大米饭这种感慨,他们在感叹终于吃上双手创造出来的美味,这让他们觉得农业劳动非常光荣。
兵团战士们最能吃,这顿饭本来就是犒劳大家,为继续攻坚提供能量,肯定要让大家吃饱,食堂已经煮了比平时多一半的饭,还是被大家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吃完这顿饭,每个人就跟充了电一样,疲惫全消,对接下来的秋收充满干劲儿。
温淼觉得秦耕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每天要在打谷场盯到半夜才回去休息。
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但温淼觉得他又不是机器,不可能不累,半夜听到他的脚步都感觉格外沉重。
温淼看书看到八点多,合上书本,从柜子里找出秦耕的保温饭盒,清洗干净,从奶粉罐里舀出三大勺奶粉放里面,又倒上热水,搅拌均匀,拧好盖子,拎着保温桶,锁门,出发往打谷场的方向走。
打谷场繁忙热闹,拉了很多盏灯把整块场地照亮,多台机器运转,到处都是劳作的人,堆放起来的稻捆,正在晾晒的夜里已经堆在一起的稻谷,忙碌又井然有序。
秦耕正在往脱粒机上看,对操作的知青说:“累了吧,安全第一,累了换人。”
那个知青大声说:“不累。”
秦耕可不愿意出任何人身安全事故,还是叫换了人,让那名知青回去休息。
一转头,惊喜地看到温淼就在不远处站着,显然已经看到他。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问道:“你不好好在宿舍呆着,怎么跑来了。”
温淼抬起手臂说:“给你泡了牛奶,你还得几个小时才回去呢,补充点营养。”
秦耕看着洒落在她脸颊上的暖黄的光,觉得那光线洒到自己心里,细细密密的全是感动。
以前还没有人给他泡牛奶,又走远路送过来。
他移开视线,看了眼放在远处的水壶,说:“水壶里的水喝完了,正渴着呢,你来得正好。”
这边稻草屑飞扬,两人往远处走,走到还没拉走的稻杆垛边缘,秦耕拿了一捆稻杆扔地上,招呼温淼:“来,坐吧。”
两人坐在稻杆上,这里远离机器人群,明亮的圆月挂在空中,显得安静干净。
牛奶温热,咕嘟咕嘟喝下去,既解渴又熨帖舒适。
对于秦耕来说是电量充满,能量恢复。
“别急啊,慢点喝。”温淼偏头看他,看他眉宇间多少有点疲惫。
秦耕放慢速度小口喝着香甜牛奶,等牛奶见底,他把盖子重新拧好,站起身来说:“走吧,送你回去。”
沙
漠昼夜温差大,白天特别晒,晚上又凉,温淼就穿了件衬衣,不能在外呆太久。
温淼跟着站起来说:“哪用送啊,又不远。”
“这儿太吵了,机器嗡嗡的震得耳朵疼,我也想去清静一会儿。”秦耕说。
既然他这样说,温淼就站起来跟他一块往回走,月光在两人身后拉出安静得斜长的身影。
——
甜水生产队也在秋收,温震再一次参加新兵选拔,等到农忙结束,新兵就会正式入伍。
作为生产队个子最高,最根正苗红的青年,温震每一次都能被挑中,但他又连着两次落选,这一次,居然又被人顶替。
“这次大队长让他亲儿子上了,那小子身体弱,走路都打晃,前两次也是大队长故意不让温震上的吧。”沈秋葵说。
温父温母迟钝,这次终于发现有问题。
温震其实去年就觉得不忿,但他没说。
第一次挑兵,体检合格,负责招新的班长上门走访,对温震还有家庭出身都很满意,跟温震说能够入选,结果名额给了村里的孤儿寡母,那年轻人的父亲修水库时意外去世,算是理由充分,温震无话可说。
第二次挑兵,流程跟上次一样,来家访的班长仍然对温震满意,但这次被一个家里祖祖辈辈贫农的年轻人顶替。
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要真比根正苗红,温震的爷爷、姥爷都是当兵的,优先级方面总该排在前面。
一个生产队最多一两个名额,这一次,大队长十五岁的儿子占了一个名额,另外一个名额给了生产队最穷的人家,温震在候选人名单里本来排第一,再次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