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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堂(365)

作者: 青衣呀 阅读记录

“他也是傻!”

张昌仪热汗淋漓追上来,一进门听见这句。

“到如今还做梦,以为五哥真心捧他们家阿漪上台,我听他家相公说,他起了一封折子,要替阿漪请立国公。”

“——异想天开!”

张易之不屑地唾了口,打量面前的宝座,侧目瞧见张昌仪走来轻手轻脚,似怕惊动了先皇英灵,张昌宗也是敬而远之,捡了最远的位置坐下。

他便起身去坐龙椅,那两个目光一震,不约而同地轻轻嘶声。

“我们兄弟混到如今,也才是个国公,他就不怕孩子折了寿?”

张易之模拟了下高宗的坐姿,并不舒服。

一片寂然,谁都没开口,在心里咂摸这里头的轻重。

他又笑向李重福道,“位置自是你的,我白摸摸。”

李重福的表情没有大变化,平静道,“五叔诚意待我,成与不成,我与五叔共荣辱。”

“是眉娘要走这条路,你陪她共荣辱,我么……”

张易之审视着他,忽地一笑。

李重福从善如流,起身郑重向张峨眉揖手。

“娘子深情厚谊,我唯有如此报答。”

“这有什么的——”

张峨眉没放在心上,随意拍拍他胳膊以示安抚,重转向张易之,细溜条儿的身子从椅中探出来,像灵蛇出洞。

“长安是李家巢穴,朱雀大街上喊一声儿,人皆向着姓李的,不然当年圣人何必另起炉灶?”

她总觉得不安生,啧声道,“太子却怪,就这么轻易顺了五叔的意。”

张昌仪大大摇头。

“眉娘谨慎!但也不必太谨慎了,明摆着,太子要做个孝悌样子给人看,典仪上佛指加持,夸他继位能平息干戈,保国泰民安,便洗清了东宫之辱。”

顿一顿,嬉笑道,“不然,苏安恒还活着,他哪敢登基?”

提起三年前那出活剧,放任苏安恒搅闹皇城,连张峨眉都噗嗤一笑。

张易之也很谨慎,“民心要紧,实力更要紧,关键还是京中布防。”

说到这个张昌仪更有把握了,胸有成竹道。

“五哥放心!”

他是洛阳令,神都的大管事,国家大事管不了,举凡开工动土,亲贵斗殴,妻妾相争,遗产纠纷等拉拉杂杂的小事,一日总有百八十桩。

当初张易之抬举他,是为方便自家盖府邸,按规制,国公府只可占八分之一坊地方,折算下来五十余亩,张易之嫌小了,全靠张昌仪巧妙设法,连了三五处地块,合并两百余亩,方舒舒坦坦住下来。

张昌仪三十岁走马上任,至今整整八个年头,见过了世面,胆子越大,行事越仔细,再不似从前见了两姓宗亲便自惭形秽,相反,他珍惜这难得的机遇,打定主意要争个从龙之功。

扳着手指头数给大家听。

“先说府兵,折冲府皆在百里之外,近处唯雍州牧有人手可调用,且是每月换防,轮流番上,要紧时候,就算太子派人出城求援,相王、中郎将、长史或会响应,但各等参军、录事、寻常兵卒,初来乍到,必是不敢妄动。”

张峨眉听了颔首,“将动兵不动,果然不足为惧。”

“再说梁王安排下的白衣弥勒教徒……”

张昌仪有心要压武三思一头,在新朝拔得头筹。

“别说眉娘不信,连我也有所怀疑,乌合之众,市井狂徒,全凭几个和尚巧言诱导,哪堪大用?”

这话他说了不止一遍,张易之总是笑笑不语,眼下又提起,便叫他放心。

“狂徒自有狂徒的用处,横竖他不是自家人,你计较这些干什么?”

张昌仪听得心花怒放,觑了觑李重福,也在默默点头。

“羽林镇守玄武门,千牛卫不离圣驾,防的都是家贼,可咱们不用突入九州池,更不会搅扰圣人,反而盼着他们忠于职守,不要来瞎搅和。”

深深吸了口气,“况且我这里,还有一重后手!”

众人齐刷刷讶然抬头,张昌仪筹划良久,就等这个石破天惊的效果。

“洛阳下辖十县,各县司兵掌军防、仪仗二三十人,拢总二百余,皆听我调遣,他们可不同于府兵,本乡本土,知道太子窝囊,只要事前由我——”

笑向李重福点头。

“代表郡王许些好处,自是一拥而上。”

“仪仗?”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张易之来回一想,便重重夸他。

“人数虽少,从天而降,确是奇兵。”

张昌仪孜孜转着眼珠,指殿外道,“五哥过几日要去瞧他们办法会,我预备了个人——”

殿外一个布衣男子迈步进来,先不行礼,站着让人打量。

是个练家子,细高身条仿佛无力,但腰上横刀比监门卫的还大还重,颅顶又高,鼻头尖细,加上殿宇太深,阳光漏进来,打在他脸上已不剩什么温度。

张昌仪指他跪下,他也不问尊卑,咣当当转着磕了一圈。

“怕狂徒惊吓了五叔,别看他瘦,力气大的吓死人。”

淘摸出这么个惯会杀人,不问因由的利刃,张昌仪颇得意。

张易之习惯性地一笑,“九郎想的真周到。”

瞧他枯苗望雨,给个胡萝卜就转起磨来了,合该趁兴许诺一二,只当着李重福的面儿,他不好越俎代庖,便清了清嗓子。

不料李重福意会了,转头直道,“九叔立下大功,当为六部尚书。”

于是皆大欢喜,张昌仪感激涕零,喋喋说些肝脑涂地的话。

独张峨眉靠住椅背喃喃低语,食指在扶手上来回划拉。

“府兵、羽林、上四卫、仪仗……府兵、羽林、上四卫……诶?张仁愿和郭元振,不会突然回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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