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过前因,林昱橦重新问:“到哪了?”
鲁教授家所在的城市简昕没去过,高速路途径点都很陌生,唯一的参考就是导航。
简昕吐出服务区的名字,说还有不到四十公里会路过那里。
林昱橦说:“再下一个服务区,停一下车,我在那里等你。”
“你怎么过去的?”
“高铁。”
简昕想问林昱橦,为什么会从医院突然坐高铁跑到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服务区。
林昱橦预判了她的问题,回答:“不是说眼睛有散光,开夜路不舒服么?过来接你。”
也许是该高兴的。
可简昕胸腔里涌起一阵酸涩,她说:“林昱橦你等我,最多四十分钟我一定能到的。”
三十三分钟后,简昕的汽车驶入林昱橦所在的服务区。
简昕一眼看见林昱橦:
月色寂寥,他形单影只地坐在服务区两层小楼前的台阶上,被车灯晃得眯了下眼睛。
服务区里没什么车,简昕随便把车停下,匆匆下车往林昱橦那边跑。
林昱橦已经从台阶上站起来。
简昕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给了林昱橦一个拥抱。
“林昱橦,我来陪你了。”
第38章 黎明闪蝶
林昱橦没料到简昕的拥抱, 失神半秒,才轻轻拥住她的背,拍了拍。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自从田编辑从小白楼离开, 林昱橦一直在忙。
他和田编辑商讨出来的文稿改动内容不算少, 简昕又是十分负责任的工作助理, 等她从家里回来, 发现进度落后,一准会熬夜甚至通宵, 拼命追她没能跟进的问题。
简昕要备考。
林昱橦想着, 不如他来熬夜、他来通宵。
反正每年到了这几天都是一样彻夜难眠, 找点事情做也好。
昨夜看文稿到十一点半左右, 有飞蛾扑玻璃。
樗蚕蛾体型不小,翅膀撞击玻璃窗的声音也很明显, 他从文稿内容里回神, 寻着声音看过去,顺便瞥了眼墙上的钟。
挂钟是老头子们喜欢的款。
钟面上嵌了一块显示温度、日期、星期的
电子屏。
林昱橦忽然记起简昕的生日。
时间太晚, 不方便打电话,林昱橦拿着车钥匙和手机出门, 驱车几十公里,轻车熟路地找到有信号的地段。
陶教授入院的消息, 是给简昕发过祝福信息后收到的。
陶哥哽咽着打电话,叫了一声“橦橦”, 随后泣不成声。
成年之后陶哥很少再这样叫他。
林昱橦瞬间攥紧手机。
最后是白柰接过电话, 才算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林昱橦赶到医院, 已是凌晨。
陶教授正在昏迷, 医院的被子藏不住老人瘦骨嶙峋的身躯。
陶教授瘦了太多,六十多岁时还被同僚调侃是陶老胖, 现在已经变成林昱橦不用费力就能轻松抱起的皮包骨。
枯瘦的四肢,只有腹腔因为积液而隆起。
林昱橦找到医生,问陶教授还剩下多久。
医生说情况不好,最多一个星期。
现在又是夜里十二点多。
接到陶哥的电话后的二十四小时时间里,林昱橦感觉自己像书房抽屉里用硫酸纸打成三角包、待展翅的蝴蝶尸体,身体又僵又冷。
简昕的拥抱是温暖的。
她哄人的招数十几年未变,还是六岁时候的老一套。
开到医院还需要四小时。
林昱橦坐进驾驶位准备发动车子,简昕从手套箱里掏出一袋糖。
她说:“林昱橦,薄荷糖清凉醒神,桃子味的糖更甜,能缓解难过,你要不要两颗一起吃?”
林昱橦很浅地笑过一下,伸出手,说:“也行,谢谢。”
简昕的专业需要即兴发挥的能力,她是拿奖学金的优等生,能力不差。
面对眼下的情况,她忽然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还要林昱橦反过来安慰她。
汽车驶入漆黑的深夜,林昱橦说:“这次陶老头情况不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你呢?
简昕在心里问,你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他们抵达医院时天已经快要亮了,简昕随林昱橦走进医院,到陶教授所在的楼层,才发现陶教授的家人几乎都在。
陶哥抱着头坐在走廊里,简昕在陶哥抬头的一瞬间,差点没认出来。
陶哥一定痛哭过,整张脸都是肿的,眼里充满红血丝,看见简昕,陶哥勉强振作精神:“还让你大老远开车赶来......”
话没说完,眼泪已经落下。
陶教授有三个孩子。
后来简昕听白柰说:他们的大伯正从塞尔维亚赶回来;姑姑哭到呼吸性碱中毒,刚被陶哥的妈妈送去医院旁的酒店休息;走廊上那个眼睛和陶哥一样肿、焦虑地走来走去的人,是陶哥的爸爸,也是陶教授的小儿子。
白柰大概是希望气氛能轻松些,和简昕说,陶教授一辈子臭脾气,这两年生病,才和蔼些。
孩子们却都是爱哭鬼,尤其陶哥父子两个,简直是哭包。
其实白柰也没有好到哪去。
白柰脸色苍白,眼睛也是浮肿的,卧蚕已经是平时的两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