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而全抹匀(132)+番外
瞧见他眸中的痛楚,宋芙商无一丝一毫的怜悯,唇角甚至勾起一抹自得的笑,用更为尖锐凉寒的言辞继续刺激,
“那里便是鬼王堆,父王与阿母埋葬之处。”
“阿母还好,受尽欺辱之后自缢而亡却保得了全尸。可怜的父王,被凌迟处死后死无全尸,只余血红残破的骸骨!”
“而你竟将这些忘于脑后,沉溺于儿女私情,迟迟未将乌思舫主的玉佩拿回!”
“宋言亦!别忘了你在阿母灵牌前发过的誓,断情绝爱,不报父母之仇至死不休!”
宋芙商字字如针,刺得宋言亦五脏六腑剧痛难捱,他眸中渐渐染上混沌的暗雾,意识被仇恨操控,面上涌起血腥疯狂的杀意。
见此,宋芙商眸中的快意更甚,指着鬼王堆的方向怒声呵斥,
“跪下!”
周遭阴暗可怖,风卷残叶的声响如鬼魅的低吼。墨青的浓雾劫持了原本明亮如水的月华,无人可救赎那道坠入仇恨深渊的孤寂身影。
宋言亦神色浑噩地跌跪在地,朝着父王阿母埋葬之处垂下了头颅。
下一瞬,竹林间响起银鞭笞入血肉的声响。
宋芙商冷漠无情地一次次抬手挥下,用力鞭笞跪在地上的少年。
宋言亦脊背挺直,目中血红麻木,丝毫不知躲闪,似是早已习惯痛彻骨髓的鞭笞之刑。他咬着牙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剧痛,直至背部的衣衫完全浸染成血红之色,直至长鞭的尖牙刺透每一寸肌肤。
鞭笞之声残忍又绵长,震落细竹枝梢一众冷漠的看客。
不知过了多久,瞧见宋言亦面色发白,背部血肉模糊,宋芙商才解了心头之气。
“莫要再与那个女子私下来往,父母血仇未报,你我终其一生只为手刃仇人再无其它。”
“阿亦,你要时刻谨记。”
嗓音温柔却字字阴冷凉寒,宋芙商留下此言后头也未回径直返回客栈。
暮色深沉,寂寥昏暗的客栈二楼只余一盏烛火。
宋言亦蜷缩在榻,藏于一片墨黑之中,背部锥心刺骨的痛令他身躯不断发颤,昏暗的光线亦掩不住眸中的绝望孤寂。
他怔怔地望着厢门,却又不知自己在痴望些什么。这些年,比这残忍痛苦千万倍的刑罚他皆独自承受,无人知晓,无人疼惜,他亦毫不在乎。
可是今夜,灵儿在他隔壁。
敲门声响起,纤细苗条的墨黑身影出现在厢门前,绝望孤寂的双眸顷刻间染上喜悦,却又转瞬即逝。
“阿亦,你要时刻谨记,父母血仇未报,你我终其一生只为手刃仇人再无其它。”
宋芙商的言语萦绕耳侧,令宋言亦如坠冰窖,他屏住呼吸未作回应,不舍地望着那道倩影越行越远。
廊道恢复寂静后,背部的鞭笞之伤不知为何变得痛不堪忍。钻心刺骨的灼痛令他双眸猩红一片,只能将身躯缓慢收紧,以此减轻心中的钝痛。
“宋言亦你晚膳都未用,肚子不饿吗?”
“宋言亦,我见你半个时辰前才进厢房,怎会就睡着了。”
“宋言亦,你是不是在装睡!”
那道倩影竟再次出现在厢门前,宋言亦既喜悦又无措,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本以为得不到回应,门外之人马上会离开,却不想下一刻厢门被推开。
昏黄的烛光钻入屋中,攀上宋言亦苍白的面庞,他连忙后退,忍受着锥心的刺痛缩于黑暗的角落。
被仇恨裹挟只欲杀人饮血的他,罪恶脏污,怎敢沾染一丝一毫的纯净明亮。
“宋言亦,我就知晓你在装睡。”
桑灵端着食盘走近,盘中是她耗尽心思才制作而成的糕点。
“为何不点烛火?”
“灵儿,不要!”
她方要动作便被宋言亦呵住。不点便不点,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线桑灵行至榻旁。
“宋言亦,你怎么了?”虽瞧不清眼前人的面色,可他嗓音虚弱发颤,似是受了伤。
“无事。”
藏于一团阴影之中的宋言亦嗓音低哑,竟带有一丝哽咽,甚是凄楚可怜。桑灵未再勉强,递出手中的糕点。
“尝尝吧,我缠着客栈的厨子学了许久。”
她用午膳时便觉此糕点清甜不腻,瞧见宋言亦也尝了好几口,便生了学习的心思。
“我…我不喜甜食。”
吞吞吐吐的拒绝之音,毫无气势。桑灵再次递近,那人扭头躲开,她又凑近一寸,那人便将整个脑袋埋于被褥中。
“明明晚膳都未用,饿着肚子也不吃我亲手做得糕点。”
多次被拒绝,桑灵的心情低落下来,她呆呆瞧着手中的糕点,即使模样不甚精美,可她尝试了多次才做成此番样子。
不好看…可…可味道还算清甜。
屋内陷入沉寂,桑灵泛着水雾的双眸与宋言亦的视线相撞,光线过于昏暗她瞧不清他眸中的痛楚,却能清晰知晓自己心里的酸涩。
“灵儿,夜深了,你回房歇息吧。”
宋言亦熟悉的嗓音传来,却是催促她离开。桑灵心中的不满与怨怼叠加,不甘心地再次将糕点递至他唇边,但被无情打落。
霜白剔透的糕点滚落在地,沾染上脏污不堪的灰渍,桑灵心中的酸涩变为闷痛,怔怔地瞧了许久才回过神。
“灵儿,我不是有意的。”
即使光线昏暗,宋言亦还是瞧见了桑灵眸中泛起的晶莹。他只是想接过,但背部的伤口方有动作便疼痛不已,他控制不住发颤的双手…
“是我不对,不怪你。”桑灵语调轻柔,直至此时还软着嗓子安慰他,
“你早说过不喜甜食,是我强求,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