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买的可鄙,还是卖的人可鄙?”
黄举人年老体衰,被众人团团围住,连一步都走不动了,用手臂护着头脸,慌张只是前行,众女也不推搡他,只是一路围着高声奚落,引来众人诧异的眼神——不过,万州已经被消化了一个月了,众人对叙州的敌对心理,已随着大家都能吃饱饭而得到化解,因此并无人为黄老出头,只是都看热闹罢了,也不敢劝解,这若劝了一句,岂不是要引火烧身了?
那少女恶狠狠地盯着屋外众人,似乎要记住他们的面容,咬牙道,“我今倒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们,按你们说的,买的有罪,卖得反而光荣了?那你们来找我家的麻烦做什么?大嫖客都在州衙商铺里坐着呢,欺负我们家死读书人很有颜面么?到如今还不满意么?是不是要全家都死了,才合你们的心意?”
此女也是性烈,说到这里,倒退了几步,一头往墙角圆柱撞去,众人惊呼声中已是人事不省,面上鲜血长流,只见叙州女娘,纷纷退后,面上讪然则声不得,而看热闹的人群里,也自有万州本地妇女冲出来抱住她张罗施救,又有人对叙州人道,“够了吧,都这样了还不走吗?”
哪想得到黄举人气性这么大,竟真死了,他儿女也不逊色,一个撞死了还有第二个,三条人命洗刷之下,没理的反而变成了叙州人,万州百姓的语气,虽然还说不上是凶恶愤懑,但疏离之意却是昭然若揭,万州这边,杨玉梁好容易培养出的一些好感,转眼间又被她们给败光了。
王小芸在人群后方,先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随后心头又涌出了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鄙薄伎女的黄举人死了,可她非但没有丝毫的痛快,反而感到加倍沉重,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反感——就像是万州苦力的性命,从来都只是政治事件的筹码一样,伎女的道德地位,似乎也只是受政治手段操纵的一个假议题,大多数人的情绪,都被幕后的一双手操弄着左右。
这双手真的在乎她所愤慨的议题吗?
究竟是刚得之地,黄老又素有威望,倘不是小张出面,而是旁的女郎,王小芸只怕就要出言劝告了,正因是小张挑头,她也不动声色,只是跟在众人身后观望,心道,“这就收到消息了,她想要做什么呢?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很会挑动情绪。”
码头上自然也有人来接黄老,还有同舟的亲友,这时候都是走避,只有自家的亲眷,还护着黄老,在叫骂声中回了黄宅,一句话也不敢回嘴,众女却仍不散去,还拿喇叭在外大声奚落,大有‘你不许我杀人,总许我骂人’的痞劲,似乎总要出了这口气才好。所说话语,更是精彩纷呈,先还在问,到底是买的可耻,还是卖得可耻,后又有本地的伎女加入进来,问道,“府衙也有我的座上客,是黄老你的好友,怎么不见黄老你和他割席断交?”
又有人笑道,“瞧不起我们做表子的,如何还来喝我们的花魁酒,如何还瞧我们这些下贱坯子?黄老爷,那年您被刘州曹拉来喝花酒,虽然直挺挺坐着,可还是瞧了我三眼,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您敢说没有?怎么不把自己眼睛挖了去?”
这里谈到的花魁酒,算是万州模仿姑苏一带民俗而增设的东西,也是源远流长了,从糖时,繁华州县便有‘评花榜’之举,不过当时多是京城等数一数二地方才能操办起这样的盛事,到如今,姑苏风月繁盛之地,每每评花榜都有大量文人骚客来凑热闹,大商贾居中一掷千金,为自己做名声,甚至连本地的官员都乐于参加,以为是一件雅事。
如今的才子,想要完全回避伎子所在的场合这是不现实的,便是中举人之后的鹿鸣宴,有些地方都有伎乐前来表演,即便黄老是个从不嫖宿的正经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挑剔啊。
买活 第515章 女特科开考
今日这女特科,和男特科还有更不同的地方——女学生们是不脱衣搜身的,从宫中调来的胖大宫女们,和老嬷嬷们,中人们站在一起,板着一张脸,只是略微查看一下携带的书箱便让她们进去了,没有男子科考那特色的解衣项目:在这春寒料峭的季节,赏看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举人老爷们,在长街上公然解衣,又被人细搜衣履,连头发都要解开了,以至于披头散发、赤身**,往常这可是贡院开考时的一景呢。
但是,女特科这里,这样的搜捡便一概免去了,理由也相当的简单,和考卷不用誊抄是一致的,那就是特科的考卷,全是所谓的‘客观题’,有标准答案,选择题、填空题这种,是否给分完全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只有应用题的解答,是稍微可以衡量得分的,但标准卷中,对于应用题的答案,也是给出了加分点和扣分点。
每一个被录取的学生,其卷面都要经得起验算——这和是否黜落某份八股文卷不同,后者是可以辩论的东西,因为标准是完全唯心的,但对特科的卷子来说,根本就不存在特殊的照应,因为标准完全是唯物的,一切以标准卷为主,考官的个人意志,也因此被弱化到了极点,以至于他们会不会因为字迹而确认考生的身份,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至于说夹带小抄什么的,在特科的考卷中也完全是无关紧要的,特科的考试以理科为主,甚至还可带算盘进入,还能公然带教材进去做参考书,因为这些卷子考察的知识,你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会的人,不看教科书也明白考察的知识点,可以从容做题,不会的人,教科书翻烂了也还是不会,倘若能现从教材里学会什么,那也是你合该考过——这便是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