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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1338)

其余人等,闻言都略微有些动弹,有人死气沉沉地道,“说不通了,嚷着要动手的人不也有你吗?”

“我那不是……”

张天如想到上回参与婚姻法立法那噩梦般的经历,又哆嗦了一下,想要辩解,却无了力气,只好有气无力地道,“总之现在先订下君子协定吧,到最后若是忍不了,那也没办法,还是得打的。”

说到这里,不免偷眼看去,只见院内众人,身形和数月前相比似乎都健壮了几分,也不免忖道,“看来这段时日,都是为立法会议做了准备,不说主动打人吧,这些讼棍也是不想打起来吃亏的。”

“这回是为了什么事把我们招过来——其实我那自己的一摊事也是忙得厉害——”

——当然,不是说除了张天如就没人反对这条款了,事实上‘不孝’条款被政府吏目代表坚决反对,因为毫无疑问,认定不孝这项极为艰难的工作,肯定要落到吏目头上,而且这种主观性很强的东西,注定会给他们惹来一身腥,所以他们疯狂的从实操角度反对把这种条款加入法典之中。法典里每一个条文几乎都经历了类似的过程,反正总有人在坚持反对,就没有什么是能顺利通过的。

“但如果婚姻就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缔结,也不是为了照顾老人缔结,就只是为了让夫妻二人能把钱合在一起用——还要通过婚书来规定合在一起用的方式的话,那……那……那何必结婚呢?”

当然了,张天如的观点也遭到了极其强烈的反对,如果不是有六姐的认可,根本无法作为法典的指导思想之一而被确立下来,他不得不反复强调,这条思想不是他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而是他从仙界的婚姻法中总结出来的:从仙界的《婚姻法》来看,仙界的婚姻既不包括夫妻双方身体的忠贞——没有一个具体条款对这一点进行保证,也不包括对后代的生育,更不包括对老人的合作奉养。

——仙界的《婚姻法》从头到尾就保证了几个点:1大家都是可以结婚的——健康、独立,未婚;2大家都是愿意结婚的——自愿;3结婚后大家的财产就得合在一起用了,如果一方有困难另一方得帮助,两人一起生的小孩也都要一起养,几乎就只是这几点而已,之后再有说的就是怎么离婚,怎么分财产的事情了。所以,仙界的婚姻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是两个成年、独立的个体进行的财政联合行为,和感情、生育其实完全没有丝毫的关系。

那么,根据六姐的指示,法典虽然要找平衡,但基本思想要倾向于仙界,张天如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来坚持自己的见解,最终他也获得了成功,并且在专家组带起了一股解读归纳法典思想的潮流,很多专家发现,如果不用心学习法典,他们的工作就完全无法展开,于是只能一边现看大量法典来总结仙界立法的习惯,同时想方设法地教导其余委员,说服他们这就是仙界的逻辑。

而这里的法学专业人士,在第一次立法结束之后,便被网罗到了这个法学促进会里,每个月领着一份不多不少的津贴,同时也承担了谢六姐布置下来的任务:发展,编撰出买地特色的法典,确定有买地特色的法律思想,建立起买地的法律道统,开设法律专门学校,完成对敏地讼师,以及买地这里有意从事法律工作的年轻人的培训工作,建设起买地的法律系统。

听起来非常的高大上,其实就等于是把法学奠基开山的任务给交代了下来,一开始,被邀约进‘专家组’的众人,都是极为激动的,认定这是此生难以再现的良机。像张天如这样,本就有很强社会影响力的时评达人,其影响力已经很强了,就等着参与立法这样的大事件来给自己镀金,其余人或是在买地十分活跃的讼师,或是本职工作完成得出色,被称赞为拥有法律意识的吏目,也无不等着参与立法来为自己的履历添砖加瓦,摩拳擦掌,安心在《婚姻法》立法委员会里大放异彩,此后成为立法体系不可或缺的要员。

结果……结果就是,长达数个月噩梦一样,让人不堪回首的经过,最终大家离开立法委员会,留下完整法典时,所有人都瘦了五斤以上,更有人是带着满嘴燎泡走的,这其中最憔悴的就是专家组的成员,因为他们还被六姐赋予了一项特别的任务——保持法典的一贯性和完整性,在思想上要融会贯通,不能出现条文自相矛盾的情况。

这项任务到底难在哪?难就难在思想上的融会贯通——这里的思想指的自然是买地的道统思想了,整个立法工作,如果用做菜来比方的话,就像是六姐给了一块鸡肉、一条鱼、一块牛肉、一把辣椒、一把葱和一把米,要求大家商议菜谱,做出满汉全席,同时从第一道菜到最后一道菜都要有咸味,而同时满汉全席要老少咸宜,成本低廉,足以在华夏全境畅销。

——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最可怕的是,讨论菜谱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对于成本、畅销、老少咸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和体会,也很难改变自己的思想,大家都在摆事实讲道理,道理也都非常的充分,而这些人并不是总掌事,他们只关心每一道菜的味道,只有专家组必须孜孜不倦地强调:每道菜都要有咸味,咸味是中心思想——不,不行!真的不能做甜点,即使甜点很好吃但不行就是不行!

这种边学边教的感觉,说实话一点都不好,因为大部分专家也仅仅是刚从敏地过来没有几年,唯一一个有多年法典学习经验的专家,是谢六姐的表弟,但他本人沉默寡言,就张天如的观察来看,估计也就只是看过法典而已,并没有学到什么——这当然也是很正常的事,谢六姐是彬山起家,去彬山的多是北地流民,北地有什么讼师啊,讼师主要集中在南面,那些逃荒的流民中十成十怕都是一辈子也没和官家打过交道的老实百姓,既然完全没有接触法律事务的经验,也就谈不上能真正读懂法典背后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