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太学,其核心要点,还是培养出精通制艺的学生,朝廷通过对国子监和太学人选的掌握,可以有效地从源头上来平衡官场——非进士不入阁嘛,学问本身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或者说,制艺本来就是政治的一部分。政治学术化、学术政治化,是多少年来华夏的传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里的书,就是儒学,就是华夏的道统,就是政治……”
书就是儒学,就是华夏道统,就是政治……沈君庸也若有所思地咀嚼起这句话来,叶仲韶这时候谈得已经很深了,这句话仿佛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窗,让他对姐夫有些刮目相看了,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如此见地,是姐夫自己悟出来的?”
“天文系的研究,也完全独立吗?”
叶仲韶没有丝毫犹豫,“只要在科学的体系里,不扯天人感应,那是当然!”
沈君庸抿了抿唇,彻底服气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完全独立,完全自由……”
“说实话,姐夫,我是最要自由的人,可连我都想不出来,这样的大学会是什么样子……你能想得到么?”
“也有些困难。”叶仲韶老实说,“你与我毕竟是在私塾里长起来的,感觉这样的大学,好像完全……完全颠覆了记忆中的学校,不瞒你说,有时候我想起来手心还捏把汗呢,总觉得太好了,好得一定就没法成真。”
两人的脚步,从河北边走到了南面,再往前去都要没树了,又默默地折返了回去,途中还差点撞上了几个晚归的少年少女,这两个悄无声息在黑影中踱步的中年男人,惹来了他们怪异的眼神,沈君庸却是一无所觉,低头沉吟着走了许久,这才轻声说,“我若不干了……你保证姐姐不找我的后账?”
叶仲韶忍笑道,“我保证!”
“那……那就姑且一试吧。”沈君庸似乎有些扭捏——大概是因为他这个素来最叛逆的浪子,也要洗心革面去做道貌岸然的系主任,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很快又亢奋了起来,絮絮叨叨地念着,“那要收集的资料,要做的研究可就多了,设计金融学科体系……啧,这要求不低啊!得赶紧去写条子借书,有些教材可以问别的系借,有的说不定还得自己写自己翻译——还得学洋番文字,对照着去看原文,不然真怕学生们看不懂……”
他说的洋番文字,是特指一种和如今所有语言都不一样,也运用拼音/拉丁字母,似乎和拉丁文有些关系的语言,那门语言大概是后世也很流行的通用语之一,很多天书是用那种语言写成的,叶仲韶倒是没有接触过,但也听沈君庸说起,六姐赐下的翻译版,有时候翻译得语句不通,还得对照着去看原文,自行翻译才能看懂,可谓是艰深至极。
连这样晦涩的原本都去讨,还要学一门只在书里用的冷门语言……遇到了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还畏难么?这一次,叶仲韶的笑容是真的欣慰了——真正的聪慧,必然包含了脑力和毅力,君庸一向毅力不足,没有长性,直到此刻,他的天分才终于算是名副其实,彻底地落在了他身上……
“我也一样……”沈君庸轻声说,“真能成吗?这大学……天文地理,真的什么都教,半点没有禁令?”
“我相信能成。”
叶仲韶毫不犹豫,温和地说,“因为这里是买活军,这里是买地……在我们家身上,已经有许许多多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都发生了……”
“君庸,这里就是好事儿发生的地方啊,这就是买地,就是此时此刻,也有多少想都想不到的美事,正在成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也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才好,别把眼睛看坏了,那还得折腾政审分给你配眼镜去。”
他又把热情冲过头的小舅子往回拉了拉,张罗着往回走,沈君庸只跟着他一起,却是魂不守舍,一路上喃喃自语,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思绪,眼看快到家了,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似的。“姐夫!”
“嗯?”
“你说科学独立,还说开地理系……那有天文系吗?”
“有啊!”
买活 770 沈君庸惨成大叔 云县李玉照 是大叔……
李妈妈也是拿她没办法,还好给她留了一指面条,骂骂咧咧地把她的手打开,“邋里邋遢,去洗手!弗好捻菜吃!”
自己从餐桌上端了一碗剩鸡汤,来到灶台前,重新拨火,一边下鸡汤面一边也是笑了,“把她给卖了,说得出来的!这样毛里毛燥的姑娘,能卖出一两银子算是好的了,还不够东家来找后账的!”
“侬港吾坏话,吾听得一清一楚的哦!”
“听就听,生了你养了你,把你打几下都是应该的,还讲不得几句坏话了!”
母女两人,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堂屋,你一言我一语的逗闷子,不多时,鸡汤面便好了,李姆妈端出来,又拿了两个小碟子,盛了一撮八宝辣酱、一小块玫瑰腐乳,放在女儿面前,伸手把李玉照从菜盘里挪过来的小碟子推回去,“那块残的霉豆腐弗吃了,明朝我拿来配稀饭用的。”
“倒霉!哪来的两个大叔,一声不吭,在那树影里走着,魂儿似的,当真吓人一跳!”
门扉一响,李玉照撇着嘴急匆匆地闯进了院子里,一面喊了一声,“可都回来齐全?”,一面转身落闩,嘴里丝毫也不耽搁,旋风一样地卷进了屋子,“我手里一袋酥饼都要摔碎了!若不是眉生帮我接了一把,我可不管三七一十一,非得和那两个老菜帮子说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