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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1716)

他今早出门的时候,可是就抓了一个棋子小烧饼垫巴了一口,只等着一会儿回去吃现包现下的红油抄手……雄国公忧郁地换了个脚,这刘有良就不能换个时辰吗,非得等他来当轮值大臣的时候闹事……要是下个月闹事,这会儿他恐怕都没起床呢,如今除了当值大臣之外,内阁、六部和一品武官将帅,谁还来朝会啊……

“大胆!”

王志忠和刘有良还在一问一答,王志忠气得满面通红,“左右来人!殿前失仪,将此人押下!”

“不得了,不得了!”

但,此时京城各衙门毕竟也终于做出了反应,午门处,一大批官员狂奔而出,头上的乌纱帽掉了顾不得捡,歪了顾不得扶,出来值房这里,有喊着造反,要值房这里出面阻止,把骚乱扩大到了午门外大街的,也有冲去找了自己的马,狂奔去行宫报信的,还有如雄国公这般,捂着脸顺着墙根一路溜出午门,光靠一双腿狂奔回五军都督府,进门就开始疯狂下令要组织人马的,还有更荒唐的——居然直接跑去买活军使馆那里,告知此事的,也不知道他们指望买活军就此做什么表态!

鸿胪寺司吏并未就动,而是先看向了周大人,但分列丹陛之下的大汉将军闻声而动,这就是文武不同了,皇帝不在,鸿胪寺听轮值大臣的,但大汉将军是内卫,当然承认王志忠对皇帝的代表,这也免去了周大人的为难——这刘有良眼看就要名扬天下了,倘若是周大人第一个点头把他拿下的,那周大人不就成奸臣了吗?这样的反角,还是由阉人来担任要好些。

一个要名不要命的小官儿,到目前为止,这似乎是所有人对刘有良的判断,他们都在毫无波澜地等待着刘有良束手就擒,或者一路喝骂退场,等待发落——再怎么样也就仅此而已了,有敏以来,皇极门见识过太多风风雨雨,这还排不上号!

但,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刘有良非但没有束手就擒,反而退后一步,大声喊道,“奸臣无道,蒙蔽圣听,我要祭拜先帝,面白皇帝无道!义士们,随我一起!”

说着,竟从怀中掏出一柄手铳,‘砰’的一声,把那几个大汉将军吓得退后了好几步,甚至还有人跌坐在地,慌乱往后爬去的,刘有良身后,数百人齐声呼喝,都从班列中奔了出来,更有人不知何时准备好了,朝天放了几记空枪,只听得‘砰砰’大响,不绝于耳,剎那间便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人们的表情和动作都几乎是凝固的,有些人偏头看着刘有良,有些人张大嘴巴,一脸蠢相地看着天空,片刻后,只听得在场上千人都大叫起来,文武百官惶然四散奔逃,往午门逃去,那数百人吶喊着冲向皇极门,诸多守卫,不论是校目还是大汉将军,都是吓得和百官一起逃散,不断有锵啷锵啷的刀剑落地之声,丹陛上诸人,见这么多人冲来,也无不是吓得王志忠吓得抱住脑袋,一缩脖子从金台后的小门鼠窜而去,口中不断尖叫道,“来人啊,造反啦!造反啦!”

他掀开马车帘子,示意田任丘张望天边那一缕模糊的青烟,“他们一入内,就在皇极殿廊下生起火来了!隔了门和我们喊话,说是……说是如果强攻的话,那就举火烧了皇极殿,他们与殿偕亡,上百人死谏,把冤魂留在皇极殿内——”

说到这里,饶是雄国公也是将门世家,举止沉稳,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才续道,“永永远远地看着未家子孙朝臣!”

“这!”田任丘又惊又怒,一时也是失语了,“这皇极殿是什么地方?!他们——他们也敢?”

皇极殿是什么地方,这是一国金銮殿啊,是皇帝统治的根基所在,真要有上百个人在这里被烧死,顺便还把大殿付诸一炬,说难听点,整个京城的风水都要坏了!这也不是什么选址新建的事情,大殿根基所在,选址就是四九城的正中央,你要说新建,难道新建出一座城来吗?!雄国公面上肌肉蠕动,露出了一个非常为难的无奈表情,他一摊双手,眉眼似乎在说:不管敢不敢,这事不也真的发生了吗?不是你们把他们逼到这份上,他们又怎么敢呢?

但是,这样的话也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最后,雄国公只是耸了耸肩膀,没有去搭田任丘的话头,而是又往外张望了一眼。

不消半个时辰,午门外已被各路人马挤得水泄不通,光是兵都有九门提督、五军都督,以及内卫三处兵源,这些兵可就不是刚才那些样子货能比的了,光看装束,也是个个精锐,雄国公高踞马上左右分派,一干人去维持治安,顶住拒马——现在午门往大街的通路全都被安了拒马把守起来,拒马背后是一层层人头,都是听说造反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若是被卷入其中,平白无故杀头了怎么办?百姓无知可见一斑了!

一干人要分兵而出,把守各处宫门,还有这几年来练出的特科内卫,这个他并不指挥,而是交给他们自己的领头人,从掖门入宫,去揣摩着攻殿,他自己则下了马,走到一辆马车边上,拱手不卑不亢地道,“田大人!”

以雄国公的身份,田任丘即便权势熏天,也不得不另眼相看,立刻请他上车说话,“如今宫中情形如何?”

“乱党占据了皇极殿和奉先殿,他们有火器,还有刀剑……”

雄国公掩去了刀剑的来源不提,也不讲众人为何能携带武器入宫——其实这种事情,说穿了谁面子上都不好看,大汉将军无能,侍卫代表的武官没有面子,包括宫门宿卫,没有搜出武器按说也是罪责。可问题是,百多前皇帝还去朝会的时候,检查都不严格:就丹陛和臣子的距离,要行刺得带多长一把刀剑啊,那都不用搜查,一眼就能看出来,带把匕首进去根本就是无用的。这些年来,倒是出了好掩藏的手铳,但皇帝都不上朝了,谁还能想到有今日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