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冒点儿风险,但是,两百文一天呢,有点危险不也是应该的吗!”
“阿伦,你的汉话说得最好,你就代表我们答应了吧,你来告诉我们该怎么干!接下来我们再也不质疑你了,你说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你就是我们的布摩!”
就说住宿和洗澡吧,这完全依赖沿途的买活军办事处——一般来说,大车店、客栈都是不接待语言不通的土人的,他们认为土人凶悍野蛮,很多人甚至没有住宿要付钱的概念:在很多土人的老家,他们宽待客人,管吃管喝,甚至还给一点酒,也从来没想过收钱,要让土人们接受‘住店得给钱’这个概念就很不容易了。
当然了,濮越族人中,信仰知识教,以至于愿意前往买地去‘朝圣’的那帮人,不至于这么没有概念,他们在老家的修行中多少是能接纳一些基本概念的:吃饭、住宿都要给钱,总之,出门在外,什么都要收钱。
而且他们也有钱,买活军的商队来收购他们的蜡染布,这是濮越族拿手的绝活,此外,棉花和新式纺织机这几年在濮越族的地方流传的速度非常非常的快——要不然,知识教在濮越人里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多信徒呢?新式纺织机,寨子里只要有一台,出布的效率就是极高,而且质量非常好,濮越族的人只是住在荒山野岭,他们并不是傻,阿鼓把道理都说得明明白白的,跟着知识教就有好日子过,那么,他们当然要听知识教的话。
除了卖蜡染布之外,濮越人也和附近的喵族一样,愿意把草药卖给知识教的商人,从他们那里买来上好的盐巴,辣椒在本地也受到了普遍的欢迎,烟草——流行的速度比辣椒还要更快,腌辣椒、辣椒酸汤,这些都是濮越人非常喜爱的新食物(跟着知识教能好吃好喝的又一个例子)。
他们本来普遍是没有货币,积蓄这个概念的,一年到头能吃上饱饭,就感觉很不错了,如果粮食有剩余,生活中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就用粮食来换取这些服务,现在,随着知识教的逐渐扩散,这些新的概念进入了他们的世界里,他们用蜡染布和药材换来的盐巴吃不完了,多到储存起来也用不到,他们开始尝试着储蓄敏朝人用的银两,在以前,这可是头人才会接触到的东西。
“两百文那,这样的差事能干上一个月的话,回家以后,我是不是也能买一头毛驴了?”
“哇!”人们一下又激动了起来,一些人的数学不好,已经开始掰着手指笨拙地算起来了,“两百文一天的话,两天四百,三天六百,四天八百……”
这就是成年之后再学数学的表现了,脑子灵活一些的孩子,这时候也能算出来呀,一个月三十天,不就是六百的十倍吗?可这会儿一帮汉子还是掰着手指勤勤恳恳地八百一千地算着,阿伦看在眼里,无奈中带了些好笑,他并没有打断众人的快乐,而是冲阿努、阿鼓两人挤了挤眼睛,往外偏了偏头,嚷了一声‘上茅厕’,便转身出去了,没有多久,阿鼓、阿努也都跟了上来,阿努手里还拎了一根旱烟杆,冲阿伦扬了扬,“老表,抽一口?”
“得来一口。”阿伦接过烟杆,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疲倦地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阿努的肩膀,“辛苦了啊,老表。”
“阿伦老表更辛苦。阿鼓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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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有那么多人吗?”阿伦惊呼起来,“那是真不少!”
“但有些土人我们的确可以去试着说说啊!”阿鼓则是开始想办法了,“我也看到了洞佬人,他们人数多,四五十人,如果能叫上他们一块,那我们就有把握了。”
“我也看到他们了,我们说的话很像,可以试着去交交朋友。”阿伦回来的路上已经在做准备了,说起来真的很好笑,浔阳的官大人认为所有浔阳的土人都是百喵族,但实际上这些土人什么族的都有,就是没有自认喵族的。“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只要能守信,是知识教的信徒,都能得到好处。我刚才已经去转过了,大部分土人我都觉得能够拉进来一起,但是……”
“嗯?”
“快说啊,但是什么!”阿努急得都要把匕首抽出来了,“现在我可真想打你一拳!”
最后,为他们解决这两个问题的,也还是知识教的布摩们,这些布摩们虽然不是正规的祭司,但却也很有办法,他们自己往往就领着一只马队,就算不是头人,也是其中备受尊重的一员,由他们的关系,濮越人很方便地到达了叙州——其实这也不算是最顺路的,从用时来说,他们可以往南走,去广府道的码头,或者在安南国也有码头,可以乘船到买地去,那样用的时间会更短。不过,濮越人中的知识教信仰,都是马队带来的,而现在马队已经形成了固定的贸易路线,他们还是更喜欢跟着马队,到巴蜀的城市。
在巴蜀的州县,濮越人感受到的陌生感是很小的,因为现在,巴蜀湘西的蛮夷,要说全都信仰知识教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每个洞寨中至少都有一批人信仰,他们又往往是最活跃的,因此大江沿岸的州县,到处都是这些信了教之后大胆地下山来的蛮夷,他们多数都跟着知识教的规矩,剃了青头,有些还穿上了买活军的衣裳,不过,属于土人的痕迹还是明显的,眉眼间的长相,面上的纹身、耳洞、牙齿……对同样的蛮夷来说,迹象可太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