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好奇心,不论对于这种新的东西是多么的陌生,在恐惧和不适之余,也多少让早已习惯了清流文争、御史邀名的几位官员感到了兴奋和新鲜,信王也道,“若是每篇文发表以前,都要经过二十四条谬误的审查,朝廷的嘴仗是打不起来的——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肖乾便立刻诧异地扫了信王一眼:能看出朝廷的嘴仗打不起来,这是第一层,而看出这论战的消失不知好坏,便说明信王实则是十分聪慧的。朝廷的论战,固然是充斥了逻辑谬误,但也是几方势力彼此表明态度、掂量实力的环节。
论战消失而矛盾仍在,便可能通过别的危害更大的办法宣泄出来,因此几代君王,从没有真正阻塞言路,只是时而清理敲打,道理便在其中了。别看皇帝做事荒谬,信用阉党,其实从这几年的施政手段来看,还算是懂得这里道理的,不料信王虽然年纪幼小,却也如此颖悟。
【但不完备的法令,是否会带来文中所说的后果呢?这不可能由臆断来证明,只能由各地的数据进行汇总统计,以此来反映法令对于社会的影响。譬如说这条法令,执行期间,最大的社会影响便是本地的嫖伎之风大减,治安因此昌明,迄今并无利用这条法令陷害无辜之人的疑案,便是有,也要衡量法令本身的收益——如这条法令带来的治安收益,若是胜过了法令本身造成的冤案成本,这就是一套值得保留,只需要加以完善和细化的法令。】
【如若认为这条法令带来的成本远大于收益,也不能光是嘴上说说,要拿出翔实的数据说明,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政策法令的制定当然决不能靠几个书生关在书斋里指点江山,又或者是利用‘轶事证据’作为论点的支撑,‘我身边’、‘我自己’,只能决定了你交际圈中的小小世界,要看到法令的影响,必须将视野放大,至少要调查一个州、一个县内的实际情况。准确的数据,是决策的支撑,也是质疑的有力论据,如果张先生真的觉得这条法令会败坏民风,那至少也该用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对云县内外的民风进行调查,并且形成数据报告,这才是值得令人重视的质疑……】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信王看到这里,不禁就把这句话给读出来了,他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仿佛这话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这话,这话……嗯……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么?但似乎又并不尽然……”
他不自觉地便将眼神望向了诸位长辈,却在他们面上看到了一种特异的表情,信王不由好奇了起来,他从众人的反应上得出了一个结论:谢六姐的这番话,定然又是对朝廷原本规矩的颠覆——只是未曾涉入官场的他,却甚至还不明白这句话到底颠覆了什么,以至于这几位善于养气的长辈,都将情绪给展示在了惯常的那张面具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大家久等了!今天没有加更哈,这几天都没睡好,而且文章内容比较务虚,得调整下,不好意思!
“只是天下贤能者少,以至于若不填充谬误,大多数人都无话可说,连架也不会吵了。”孙初阳也忍不住开口道,“这些谬误虽然在举例中十分荒谬,但若以华文矫饰,读者能指出错误的又有几个?只怕是道理虽在,甚至人尽皆知,但论战争吵中能自如运用的,也是少之又少。”
“嗐!”
大家也反驳不了,王知礼作为喜怒无常的阉人,更是从自身经验出发,判断道,“恐怕气上心头时,对谬误的运用反而成为一种本能呢!这世上肯好好吵架的人,实在也是不多的。”
虽然深奥晦涩,仅仅是这二十四条谬误的定义,众人便反复读了近半个时辰,但很多人都把这一长段完全默背了下来,认为这说法又增长了自己的见识,而且不管他们在骂战的时候,是否会完全避开其中的手段,但这不妨碍他们用这些知识去解读敌手的文章,并且从中找到他们的逻辑谬误。
而且,众人也都肯定孙初阳的说法,相信这是仙界流传的典籍记载原文。毕竟这二十四条谬误分别为:稻草人、错误归因、诉诸感情、谬误谬误、滑坡谬误、人身攻击、诉诸虚伪、个人怀疑、片面谬误、诱导性问题、举证责任、语义模糊、赌徒谬误、裹脚幻觉、诉诸权威、合成谬误、籍贯谬误、非黑即白、窃取论点、诉诸自然、轶事证据、德克萨斯神枪手、中间立场,光从语言来看,就完全不是华夏习惯的说辞,必定是谢六姐从仙家典籍中摘录无疑。
买活 第217章 张天如要分
“这风气是不该如此的!”
众人纷纷地这样说着,甚而有人想要结交结交这位有识之士了——交一交这样的朋友,送一些不大不小的礼物,又或者在金钱上周济一番,是这些豪商很乐意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所费不过九牛一毛,但自己的烦恼有了人诉说,而且或许还可以见诸报端,这是多少钱都求不来的好处呢。
基于朴素而且普遍的心理,但凡是自己嫖不起的人,便会希望所有人都不能嫖,而由于买活军处提供了大量基础性岗位,又消灭了老鸨、龟公,也不承认高利贷,放印子钱甚至于是会被杀头的,因此本地的廉价伎女近乎绝迹——从前她们一天也不过就是一二十文的收入,现在这些钱哪里不能挣?
因此,买活军这里的百姓是肯定嫖不到的,于是百姓们对于这种伎女脱罪而豪客做苦役的事情,非但不同情豪客,反而幸灾乐祸,笑称‘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