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假,边市其实很近,没过一会儿,塔宾泰就去而复返了,他身后还跟着一匹健壮的鞑靼马,一个壮实的寸头女娘坐在马上,她骑马的样子半点不像是汉人,仿佛马技非常娴熟,而且,行动也非常的麻利,一到板车边上,就立刻翻身下马,取下了一个背袋,一边走一边喊着生硬的鞑靼话,“都让开,不要看——”
原本好奇地想要聚过来的牧民们,立刻尴尬地散开了,两个鞑靼女人也被赶到一边,买活军的女大夫弯下腰检查了一下伤口,便从包里掏出一把剪刀,剪开了伤员的衣服,“酒精!纱布!”
她开始说汉语了,塔宾泰在一旁机灵地帮忙,女大夫先用纱布蘸着酒精,在伤员的伤口上擦拭了一下,随后又掏出了一个很大的,形状莫名,像是大剪刀一样的东西。“压住他!”
她骑到伤员身上,固定住半身,塔宾泰压住了伤员的头和肩膀,女大夫用大剪刀夹住箭杆,发出一声怒喝,硬生生地把木箭杆剪断了,随后,她看了看天色,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不能做手术,”她对塔宾泰说,“把他送到延绥医院去,来帮我包扎,先止血。”
“有得救吗?!”支着耳朵听动静的诺恩一家人不禁叫了起来,“他的伤口在胸部那——而且箭头不能□□的!”
买活 第430章 延绥生机
土豆就足以把一家人喂饱了,说是反酸……吃不饱的人,哪有资格计较这些?土豆原个吃,反酸烧心,那就磨成粉,土豆粉成了就好些了,还有吃土豆馍馍的,又更好些,家里多少都搭着种红薯,那也是产量高、能顶饱的好东西,一家人就这样将就填饱了肚皮,精力有了,余下的时间做什么呢——
来了边市的牧民,走的时候没有带着现钱离去的,全都把自己的皮草、白食、羊毛,换成了各式各样的日用品和盐糖,而买活军这里,得到了大量便宜的初级产品,生羊毛、只经过简单鞣制的皮革,一袋袋的奶制品……他们把奶制品送往巴蜀,在巴蜀走航运去买境那里,这是买活军那里很多奶食的来源。京城的使馆用的奶食,是从张家口附近的草原过来的,和这里是两条并行不悖的线路。
这是可以立刻送走的货物,但羊毛和皮革呢,在本地精制过后再去运输,这是最好的选择,张秉忠只是在这风气中应运而生的人物之一,本地但凡有些人望的军官,现在都在收纳人口,洗羊毛、晒羊毛、绕毛线……
买活军留在边市坐镇的队伍,会把这些精制羊毛的办法教给他们,也卖给他们生羊毛,但是,他们的商队不是说每旬都来的,张秉忠可以选择自己走一段路,到延州去交割货物,价格会高一点,也可以在本地就卖给买活军的坐地商队,价格要低一些,也可以卖给行商,买活军这里只管收卖生羊毛,他们甚至不禁止鞑靼人私下和汉人交易!
做生意如此大方的商队,实在是很少见的,从前,那些输边商队,打通了上头的渠道,在本地总是趾高气昂的,自己走私,抓别人走私的劲儿还比谁都高,这买活军的作风,和他们完全是不同的,他们来到延绥镇,做人做事,只有一句话,那便是‘大家一起发财’!
这话实在是不假的,这羊毛生意,一下就把延绥镇给盘活了,镇里人人都有一份活计,治下的村里,若有些生计无着的妇女,家里男人死了,留下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女,从前那是真的没有生路,就算有人愿意收留她自个儿,孩子们该怎么办呢?边民村落,可没有谁家有这样多的余粮,能养活别人的孩子!
天色渐渐晚下来了,延绥镇城门前,已经有不少挑着担子的身影,正在排队入关——这也是开边市之后,重新出现的风景线,若是从前,延绥镇朝着关外的大门,常年闭锁,只有往来打探草原消息,还有去前方寨堡送信送补给的队伍出入时,才会开启一线城门,人丁皆从这窄窄的缝隙里经过,若是有马也得分着走,为的就是防范一切可能的变故。
但,自从去年开始,这样的老规矩就行不通了,因为买活军在延绥镇外十里路的地方,找了一块平整的荒地,开起边市来了——直接在延绥镇城墙外开,那肯定是不行的,驻军不能同意,他们挑选的这个距离也算是恰到好处,从军事上来说,不能讲对延绥镇有什么太大的威胁,本身这块区域也是延绥镇的战略缓冲区,那些鞑靼人前些年来打草谷时,就经常在芨芨草甸那一块歇宿,汉人的百姓们是不敢过去的,这个角度来讲,边市开在这里,倒也算是给延绥镇安置了一个前哨。
当然了,擅开边市,这是很大的罪名,从前来延绥镇的通边商队,没有这么大胆的,都只有借着去寨堡送补给的借口,私下通商的份儿,真正光明正大开起边市来的,买活军是独一份儿——他们是买活军,可不是敏朝治下的百姓,驻军因此也显得束手束脚的,管束他们吧,只说不做没有用,可真要动手,谁能承担这个责任呢?
这都先不考虑打不打得过,打赢了之后要付出多少代价的问题了……要说打,按人数上的差距来说,把商队全歼应该也还是可以的,但要付出多少代价,死多少兄弟呢?
要知道,买活军来边关的活死人,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带了火铳随身,看着一个至少能打两三个,比边军中困苦的汉子要强壮了数倍,哪怕就是妇女,也没有瘦弱之人——都打听过,买活军倒也不是都这般模样,只是往内陆走商队的活死人,必须经过特别选拔,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还要经过军训,及格线就是要能一打二,所以能来的绝不是善茬。